幸福 快樂

那是一句動人的說話：我會讓你幸福快樂。

可是，什麼是快樂，什麼是幸福。能夠給予快樂的人，未必能帶來幸福。雖然幸福快樂總是放在一起，但他們有著本質上的差異。一個快樂的人未必幸福，一個幸福的人不需時刻快樂。他終於記得快樂與幸福是兩回事。假使今天自己讓她很快樂，但卻未必就是能夠令她幸福的人。讓她快樂令他快樂，只有令她幸福才能令他幸福。他不倚賴快樂但渴求幸福。他的幸福，卻必須藉由另一個人的承認與合作，才能實踐。

對某些人來說，成為朋友是快樂，相戀是幸福。對另一些人來說，相戀是快樂，婚姻是幸福。可又對某些人來說，獨身是快樂，獨身是幸福。幸福快樂，原來都有不能混為一談的時候。

快樂與幸福如何區分呢？眾說紛紜，世上有數不盡的定義，指向不同的人生哲學。其中一說是，快樂比幸福短暫，快樂比幸福短淺。雖然快樂時會生出一種幸福感，但那感覺始終會消散。快樂是笑臉與笑聲，笑話與笑料。快樂是那麼形象化，因果與供求關係看似清晰。我們可以令對方快樂，逗弄他，投其所好，做他喜歡的事情，說他愛聽的話，甚至再直接一點購置他喜愛的東西。只要他笑，我們便有理由相信，自己令對方快樂了。可是幸福又如何？如何讓一個人幸福呢？

幸福應該不止是快樂，還存在一種恆常的心安與甜意。幸福的時候就算孤獨也沒那麼難受。
可是讓自己幸福都已經這麼難，人又是如何能夠將幸福帶給心疼的人？

戀愛究竟是兩個人單純追求快樂的過程，還是要兩顆心得到幸福的唯一途徑？究竟一個怎樣的人，才能有條件與方法讓另一個人幸福，而不只是將快樂疊加起來就算是幸福？當然，如果你有才能，或是有心思，將快樂疊加起來的感覺也許與「幸福」非常相似吧？而且活在喜樂的人也無暇分心貪圖幸福了，畢竟每個現在都甜蜜溫暖。但他不是一個樂天的人，他的快樂非常有限。他怕，有一天快樂會用盡。

於是他問，什麼是幸福。什麼是她的幸福？他要如果帶來她需要的幸福？

幸福是，讓一個人忘記過去的傷痕，自在地活在當下。幸福是讓你更接近自己，既感覺到自己被尊重受保護，但也不忘自己有保護愛人讓他自豪的力量。幸福是一種力量，一種讓人樂於活著的能量。幸福是，你不再需要擔心憂心太多，世事儘管都不在掌握之中，但你相信因為內心某個原因，你總會得到答案，看見勝利。幸福是一種迷信但你並不介意。幸福是每個當事人都意想不到的驚喜，總要由自己以外的人告知。幸福是，也許，是不能解釋亦不能勉強的，一種巧合。

因誤會而快樂吧。
或者人與人的交錯在最初都存在著美麗的誤會。對錯的號，坐錯的座，還以為椅子是度身訂製。可又因為彼此存在誤會與遐想，所以我們把自己想得很美好，把將來設想得很美滿。我們因為很小的事情快樂，因為透視那細小互動背後的幸福。我們所知道的愈少，愈容易按照自己的想像完滿彼此的劇情。一開始誤會愈多，模糊不清的事情愈多，在神祕感的催化下大家愈是快樂，沾沾自喜。

但事情都會回到平衡無異的那一點。了解愈多，你愈明白這是一本什麼故事書。你的角色，對方的定位，你們對快樂與幸福的分歧，你們的距離，歷史，傷痕與陰影，都會隨著時日而愈見清晰。你們今天快樂，但誰也不敢保證，多走一步的大家會距離幸福近一點。關係愈是膚淺，話題愈是不觸及內心的死穴，快樂就能延長，友誼自會增長；相反，愈想脫離快樂的層次走向幸福的邊緣，用心愈多，衣服愈少，問題愈尖銳，答案愈是坦誠赤裸的時候，快樂便不會再來得輕易，遺憾是你們也不再是朋友，亦不會是情人。你們成了尷尬又拘謹的，熟悉的陌生人。

快樂是快樂，幸福當中卻必然有面對不快樂的關口。能共快樂的曖昧友人比比皆是，偏偏一開始共訴患難共揭瘡疤以後，憐惜能再生為愛的總是少之又少。當你愈了解對方的往事，你愈明白曾經有某個人在對方心中，佔據無可取代的位置。那人曾傷得他那麼深，是你的愛再真再多也無法撫平慰藉。那人留下的喜怒哀樂，化成了他的春夏秋冬。那人能帶來你聞所未聞的快樂，那人能讓他對幸福的存在深信不疑。儘管最後一切都已完結，但不代表完結以後自然會緊接一個開始。你，未必就是通向幸福的下一班列車。幸福是雙向的，但他的列車駛不進她的秘密月台。只能在人所共之知的循環線上，循序地，漸退漸淡地，說說笑笑。

因了解而幸福嗎？
因為了解，他才明白她的幸福是什麼。如果不了解，他會一直相信自己就是世上最適合她的人。的確，他很會令她快樂。但始終明白了，她需要快樂但更渴求幸福。她喜歡他的幽默，但深愛從前那個他獨一無二的甜蜜。她曾愛到欲罷不能，愛到現在明明放下了還是放不低。令她幸福的，將會是一個強大又懂得為她包紮心傷的情人。他，明顯不是。他相信，快樂只是假象。唯有懂得給予幸福的人，才有機會成為幸運兒，與她一起幸災樂禍，抱在一起笑看悲歡離合。

結合是快樂，但分開是幸福。如此解讀，她的幸福，很可能是他的不快樂。不過他明白的。快樂比幸福短暫。如果真要清醒過來，今天的不快樂與心痛又是那麼微不足道不值一提呢？相比起她的幸福，一切還是值得的。他做不到那個令她幸福快樂的人，就要停止執迷不悟。雖然冷靜是紙上談冰，雖然還是想再任性下去，不過他明白的。

「如果這是情」，只能說只是情緒反應。是偶然的情懷做成的假象。是一廂情願的無本之劇。與她共聚的短短日子是他人生有過最快樂的悲劇。離開她，然後她會與下一個他一起。或者，那是她通向幸福美滿的大團圓。讓她的心好過來吧。曾死於憂患的心動感覺，終能生於安樂。就讓那感覺帶領她，尋找一個能讓她幸福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