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需更高興

每次再聽「今天應該更高興」，覺得從同一篇歌詞裡，總能找到不一樣的理由，重新高興起來。但在更高興之前，難免要總結一下為什麼不高興。

昨天不能更高興，大概因為昨天太快樂又太不清醒。感觸太多，感覺太亂，太忘形，無論太悲傷還是太快樂，都會被情緒控制思緒。原來，愛胡思亂想的人都容易高興但不易滿足。快樂過後無以為繼，便會跌入更大的空虛。

對於高興的人，執念於過得更高興，抓狂似地做著可能令自己更高興的事情，這些也許都是令自己更不高興的原因。他的確很高興，但因為不清醒，所以以為高興能夠被定格。他接受不了高興都會如逆水舟那樣不進便退，他恐懼高興以後的空白。因為今天已經很高興，所以渴望明天應該更高興，甚至今天都應更高興。愈是盼望萬事如意，愈是容易失望而回。

感觸太多，是因為太執意成全幸福的拼圖。因為自知幸福與自己無關，所以到處噓寒問暖，寧願相信自己活於歡騰鬧市，見証旁人高興。只要周遭燈光普照，自己就不用燃點口袋裡所餘無幾的火柴。對希望投射於別人身上，希望幸福降臨，然後自己就有一個更高興的理由。

感覺只會更亂。雖然我們的確真心真切希望別人快樂，可是在某個孤單脆弱的日子裡，希望自己更高興，甚至以別人的高興來催迫自己更更高興，通常都是失敗而回。口是心非的人，眼見別人更高興，感到人人也很高興，照道理自己「應該」一同高慶，不應在這個時候演一套Poor Me的低級鬧劇。

可是，誠實點吧。你是因為想「更高興」而更不高興。

當你一個人捱下去的時候，當你電話一動不動，死寂讓你害怕得死去活來，
當你諷刺自己的幼稚，恐懼美夢可即而不可及，當你擔心無心之失會傷了友好，友誼會嚇跑，
當你只得自己一個，還要擠出笑臉，兩手雙緊扣著，感到血管在抖震而不敢作聲，
當你發現自己高興得太虛假，當你討厭這個明明不高興，卻因為怕別人擔心而努力更高興的自己，
當你聽到那歌，當你記得當年，當你記起某天，當你全情投入，
當你未能忘懷，當你錯過，當你希望靜兒或靜香不會靜悄悄地離開，
當你希望快樂是恬淡悠長而又明白自己無權強求誰人應允或配合，
當你忽然懼怕，懼怕自己一個，或懼怕不是一個以後變回一個，
當你不知道自己是否只有自己一個，當你看見對方曾經的那一個，而驚覺自己不可能是對方的新一個，
當你太急於相戀，當對方不急於相戀，當你們都不會相戀，當你害怕彼此將因為不懂得相戀而錯手自傷，
當你翻開記憶，與夢魘異目交投，溫柔而殘酷的曾經；當你看見對方，想起對方只會因為別人而更高興，
當你面對人生某些強烈的情緒，清晰無比的渴望而不知怎去反應，
當你終於記起自己在尋找幸福的過程中，自己太不清醒，
當你實在太不高興，混亂得只懂叫自己更高興，更高興，更高興.....

其實你知道，當下的你早已投降。除了叫自己更高興以外，心沒有任何辦法平靜下來。
每一次催促自己放鬆，都在反過來提醒自己心內久久不散的憂戚。

我們都明白什麼是痛。或者很怕吧。可是為何太急於更高興？
不是不需高興，而是如果我們仍記得，急來的高興，往往急去。

誰人像我一個人，誰人便要將氣力花在保持清醒的組件上。
誰人懼怕一個人，誰人都要繼續將全情全心投放。同時，避免感觸太多，小心感覺太亂，分不清真假虛實。
誰人已經錯過了，就是過了。畢竟與他的最開心與最不開心的，都已經走過了吧？
要成全幸福的拼圖，需要將心跳記住。好好感受當下的喜怒哀樂，然後相信自己的心，坦然接受命運的安排。
或者那是緣份，或者那是因果，或者那是偶然，或者那是寫好了的插曲。或者總會開始，或者總要完結。
或者不是你，或者是你。或者還有路未走完，或者路已經走完了。
達明若聽到這歌，記得當年曾經全情投入。我們聽到這歌，是否都可拾回遺下的一顆平常心？

終於，記起一個「漸」字。

由不高興變得高興，高興變得更高興，不是說了就會立即成真。人可以說走便走，情可能突然之間因為什麼傾刻蒸發。
入局太深，要情緒快來快去有點難。特別是要主動改變心境，更要給心境一點時間，一步一步慢慢地漸入佳境。
一個根本不安定的人，如何更高興？一個不敢正視旁人高興的人，憑什麼將高興帶給他人？
至少在你傷心崩潰的一刻，你不再需要成為最開心的人。你不需掩藏自己的笨拙與失意。

找一個安全的角落，起動一個「漸」字。不要逃避讓你失望痛心的根源。看清楚一點，你能透視出結果嗎？
一切都有安排。路會在途上改變，人亦一樣。將期望管理好，將心情放回一個受控的程度。
你以為是你的，可能不是你的。至少還有一個可能。你的心，始終是你的。開心傷心，高興不高興，都是你的。

原來清醒的人更接近幸福。原來清醒了，可以讓自己對更高興少一點不合理的奢求。
誰知道快樂可會長久？通常，都不長久。可是不長久的快樂才真實。真實的你真實的我，才會更高興。

今天不需更高興。好好休息。
記得今天自己不高興，記得一切並沒如願，記起你心中最掛念的人不在旁。這一夜，不再逃避。
尋求幸福的過程，要多一點耐性。保留你的真心，想著一個「漸」字。
今天開始更清醒。今天開始讓自己練習少一點感觸，今天觀照並梳理心內紊亂的情感。


由這一分鐘開始計起，你會漸漸高興。

記念

記念與紀念又有什麼分別呢？

紀念留給未來，記念屬於現在。或者對他來說，就只有成為往事的，才會用上紀念。但如果可以，誰也不想紀念喜歡的誰。只想好好記念，惦記。思念將情感鞏固，然後記憶在不知不覺中超頻，記下更多細膩的插曲。

但記念會讓你在滿怖情緒地雷的記憶中死去活來地玩命。就只有親歷其境的人才會明白，膽顫心驚的真正意思。時間如果是一條線，彷彿被情感的任性拉得很長很長。

渡日如年啊，你在記憶與真實，理性與感性中間來回踱步，糾結又躁動不安。「記」是理性的，「念」是感性的。記念是你分不到自己腦海裡的，是實在的曾經，還是虛幻的將來。就如電影"Inception"裡的夢，感覺無比真實，但情節卻異常瘋狂。

紀念安全得多。事過境遷，沒有情感作催化，人會愈念愈不情深。紀念自然成了一種回憶，一種窩心的聚舊，有時如學者那樣，於學術論壇總結前事。有時似爺爺跟小子講起舊史，情緒起伏大但情感不再，就算有亦難以形容，未敢重拾。

紀念是當某人離開了，你記起，才會紀念。
現在，儘管記念是如此高危而折磨心神，將時間扭曲，吞噬當下，但你還是在記與念中來來回回又浮浮沉沉。

將來，或者不用記了。
如果一切在心，只需念。不用記。

曾經擁有過的是記念。對他的記，對他的念，原來會在一瞬間消失。
那刻起，你只能紀念，卻失去身份記念。他已經走了。



已不見。
在說再見之前，他的心將會交給了別人，你猜。

你早已明白，記念在人與人的相遇互動裡是奢侈的。所以你珍惜每個能夠記念對方的日子。
你們不會有什麼什麼紀念日。將來想起這舊時日子，令你笑著心酸的，是這一天一天記念對方的平凡日子。
曾某年某一天某地，時間如靜止的空氣，心寸步難行，心慌意亂。迷濛但強烈

愈是記念你，愈想你，愈不想懷念你，不要你活在記憶內。
愈害怕彼此沒法一起，愈要在分離以前，好好自私地記念你。

這詞太鋒利：
如果從此不見面　讓你憑記憶想念　本來這段愛情可以記得很完美
他的樣子已改變　有新伴侶的氣味　的氣味

記念。快要完了嗎？
那一天總要來臨。他終於在無人的長街哭了。
輕輕哼著「記念」，獨自慢慢地紀念這消逝的無可挽回的絢爛暑假。

The Possibility Of Becoming Us.

愛有時候只是一種可能，不必然是他或她的可以。愛不一定能夠給你答案，但你可以有問問題的，機會。如果愛總能如願，人人也有求必應愛得都完美，愛本身大概就不會如此吸引，令人失去常性地追求探問。

殘酷又荒謬的真相，不完美的世界裡那些不完美的表徵或底蘊，是我們與愛侶相認與走在一起成為一對的唯一提示。如果我們都一樣，一樣的潔白無痕，那麼我們愛誰都一樣，我們也不會再有愛的感覺。

朋友有天挑選珍珠，說得浪漫玄妙。她說，從一盆珍珠裡找兩顆湊一對做耳環，就似從人海裡綴合一對戀人。只要慢慢挑，總會找到一顆更適合的。但我那時想，珍珠是那麼相似，我們是怎樣看出那兩顆更相配？愈完美，愈接近完美的球體，色澤與光紋愈似標準，我們愈能找到注定的一雙。大自然的造物中，都帶著不可無的瑕疵。生命是修飾與演化自我的不足。沒了那些曾經，缺少那些烙印，誰也是我們的時候，我們也就失去身份。愛情的配對遊戲也無從開始。

不完美的他與不完美的她走在一起，往往能組成一段近乎完美的感情關係。近乎完美而不是完美，可能在途中出了錯，或捱不到結局，或根本談不上開始。可是當特定的不完美聚在一起，我信是能夠「負負得正」，帶來一種獨特而難以複雜的美麗與感動。

我們都不完美。在愛情上，或者就是要理解自己的不完美之餘，尋找跟自己同樣不完美的另一半。藉由互補，令缺陷變成相認的標記。心互缺了一角，表面有磨痕與凹槽，才能被對方好好扣住。五指之間總是有空隙，才能被另外五指叉進去。

多想愛可以令不可以變成可以，但因著我們的不完美，或是外在環境，或是內心陰霾，或是內外的一塌糊塗，或是內外無恙卻自覺有異的空虛與糾結，那時那刻我們喜歡一個人，很多時候只包括幻想將來的可能，而一切都只是可能，都看似不可行。那人就在那岸，可就是沒有開通的航線，無機可乘，沒有貫穿心靈讓心聲往來無阻的直航機。能給的你都給了，沒有的你都預支了，但對方微笑不插嘴，天空也早看破當中的規律，默然不語。少女可以祈禱，但願望未必成真。你可以等待，但怕你的心沒有強度熬得過思念。愈多可能，愈多猜測，心愈容易行差踏錯，步入迷宮。愈是糾結，愈易迷路。　完美的愛情是一條大道，但這未必存在。更多時候，我們要穿過愛情感覺所怖下的迷陣，似小白鼠一樣，跑盡四方盒的東南西北，想更接近那種氣味，為著那塊餅乾，那一秒存存的唯一意義。

又是為什麼呢？千辛萬苦突破了警戒線，心終於跳了，動了，心內的明鏡因那人的樣貌言語而沾上霧氣。終於染塵了，看來失守了，才決定將心交給誰，決定分期付款，又為何到最後付之闕如，什麼都難逃粉碎的厄運？我是否可以氣餒呢？只是希望平凡地愛一回，分一部份給對方，這要求是否太過份？我們是否真的太貪心？

我知道人生是不會完美的，愛情是不會每每如願的。我們因著生來的缺乏與一路走來所搜集的悲喜變得獨特，就為了讓對方認得自己。我們要靜候，失手了要再接再厲，失收始終要守。可是這一切究竟何時才會完結，信心要有多大才會看見天上偶然的七色？我通過了這些試練，換來的是下一場試練。一次又一次拆開疑似「可以」的包裝紙，原來還是一個標明「可能」的小吉盒。裡頭什麼都沒有。原來你什麼都不懂，什麼都不管，我這一切與你有關的情緒起伏，你都讓我覺得是多餘與造作，虛偽而浮濫。又一次看來，是自尋的煩惱自找的麻煩。

可是，那個自己喜歡的人是應該自己去尋找的。你只是對尋找以後的各個階段感到厭倦。隱藏，掩蔽，變大，變小，以延緩達至延續，以枝節取代主幹。你並不後悔，你明白愛恨交纏，快樂與心痛總是連體的。但你恆常看見愛情討厭的片面，每一次只是找到耳環的左邊或右邊，似乎沒有兩個人，你與另一個任何人，能夠成為一對。你問這一切完了嗎夠了嗎？你懷疑自己究竟是在戀愛的候補列中，還是早已跌出被愛的行列。

喜歡一個不可能喜歡自己的人的同時，需要時刻收起自己的不安。你不敢讓他知道，喜歡他的感覺有時令你難受。你不想再交出更多，你希望下一步有行動的是他。你希望粗心的他終會察覺，你是如此有誠意，值得被看清的一個角色。愛這種感覺對你來說並不便宜，你希望大家至少都在扔棄放棄之前，好好看它一眼。

你不止希望對方知道你喜歡他，還希望對方明白，因為他不喜歡你，你做了多少事情讓對方不知道你喜歡他。因為他的無知而鼻酸，因為失去一個身份與資格而更加孤單。床很小，心好冷，想念變成壞習慣，但荒謬得無求什麼無尋什麼。這些秘密，你都不想守下去。你想任性地讓對方聽到你的感受，你的願望。儘管你知道，只要一張口，那人就會煙消雲散。你試過，你懂得。 「我不野蠻，不屬於我的美滿都不貪婪」，「只求一到夜晚，有期盼有陪伴」。
人生是美的，人生又是不完美的。這些我們都明白。不明白，或不想明白的是，為何你不是我的美滿。為何只是可能，不是可以？

又要再一次，看著你來，驚心動魄，不能自己。然後忘了自己在那一天說錯話﹐那天忽然生疏，那天突然你不在了，然後那天，你與某人相戀，又組成了不屬於自己的幸福美滿。我們不貪婪，心知肚明。亦知道沒有貪婪的野心與技巧。但我們絕非無私。特別在夜深人靜的時候，我們甚至會將心深處的欲望放到最大最大，在一個不會影響任何人的絕對前題下，審視自己的寂寞。從前希望喜歡的人給自己一個答案，驗證愛情可會成真。今天你希望愛情給自己一個答案，你問有沒有一個人是你的幸福，你不偷不搶，不勉強不掙扎，都可遇上他。先別談天長地久，也別說半世半生。至少可以合情合理地拉手，睡前可以安心地叮嚀兩三小事，聽到屬於你的，給你的一聲晚安。就這樣而已。

愛情讓你有問問題的機會，但不會給你有效的解題方法。那人不管你的傷感，亦沒有辦法。不完美的人生，不完美的愛情，當然亦有不完美的調順情緒的機制。他不管，你不能不管自己。你的愛，你的傷悲，都要你自己先管。你或者很迷惘，這種想愛而不得愛的感覺到底是什麼一回事。但我知道，那叫糾結，代表此刻的你正喜歡某一個人，代表你實在很需要一個人與你也為你分享分擔喜怒哀樂。我猜，你可能會相信歌詞說「人的一生會積累十萬毫升淚水」是真的。但其實人愈大，流的淚水會愈來愈少，除非你將閉上眼所流的眼淚都計算在內。是的，長大會讓人哭不出淚，喜歡得不似喜歡，平常得那麼不尋常。你喜歡他，你知道，我知道，但我們都不知道對方知不知道。既是不完美的人平實地追求不完美的愛情，我們還是要珍惜當下所擁有的所有可能，那怕可能是多麼不可能成真都好。

可能明年今日，你已經忘記了。忘了為什麼喜歡對方，喜歡對方又是什麼感覺。可能那時候，你還在尋找一個又一個可能，又或者已經有一個人跟你說／讓你說「我願意」。你怎知道。又或者，明年今日的你原來與他相戀了九個月又十二天然後分手，有痛但無悔，灑脫而不留污點。又或者明年今日是你們相識的一年零三個月記念日。你們有些小爭執小誤會，但總體來說還是恩愛安樂如常。還不時有小驚喜，讓你覺得與他一起是人生其中一個最正確的決定。

只要這個世界有例外，愛情就會繼續法力無邊。只要記著作為一個不完美的人，能夠遇上一個令你聯想到「可以」的人，是不幸中之大幸。花不常開境不常在，積淚在探索愛的過程中在所難免吧？但沒有沒必要拿量杯記住流過多少。抱怨過後抖擻精神，均速前行。那個能讓你下決定的日子往往比你想像中來得快。那天你和他都會有默契地明白，可能一起，或沒有這個可能。可以拉手接吻講心事談將來，還是不可以再見，不容許對方再撥動內心的傷感。

很喜歡唱片公司下的註腳：
「或許我們都有已經解開的回憶心結，但解不開的那些，讓我們聽著這首歌，可能伴隨幾許淚水，和過去的孤單面對面，知道有多少心酸，就能用多少勇氣去面對。」

這也令我記起Tanya的「陌生人」。過去是沉重的，敢愛的人還是可以將生命變得輕盈。不需記著過去將來有多少陌生人曾經親切又熟悉地闖進與道別，只要想想，今天你心內的那一個人。

希望愛最終再不會是一道選擇題，而是Mandatory的基本選項。愛情有時只是一個可能，有時，卻可以將可能變成可以，如果你可靠，如果你可以再平靜地多走一步，讓你的傷悲遠離，遠離他，更要遠離自己。

我是如此相信，我們總有相愛的，可能。因為我喜歡你，不敢說多，但不少。
I would let you know someday, if there is such day.

You knew it, or you will never kn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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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是真的。我們都要在痛苦的歌曲中抽離。五月天也有新歌「傷心的人別聽慢歌」。我想傷心的音樂與文字都是希望得到大家的信任以後，帶我們離開傷心。沒有人要沉溺在傷悲之中。你會傷悲，但不要沉溺。

Intouchable heart

看了一套細緻窩心的電影－Intouchables.

這套中譯逆轉人生的喜劇，故事圍繞著一個非常富有的傷殘人士，招聘了一個曾經入獄的黑人。他們倆的背景與歷史幾乎沒有沒何重疊的部份，兩人都有無數代表富人與窮人的刻板定型印象。居住的地方，打招呼的方式，喜歡的音樂與對藝術的看法，家庭背景與包袱，當然還有他們身體所受到的限制，無一交疊。這樣全黑與全白的兩個人走在一起，擦出實在的火花之餘，亦混和出一種獨一無二的灰色幽默。故事是真人故事改編。現實裡兩人仍是深交，生命都有了改變。勉強的劇情簡介大概就這樣了。

一如以往，就說一些自己想說的。
一如以往，嚴重劇透。





1。
為什麼是Intouchables呢？直到看畢電影後知道電影名字，留意到最後一個S字，然後在腦內慢慢搜尋有什麼是不可觸摸。心自然一沉。

２。
雖然故事的主人翁是除了動移動頭部以外全身幾乎沒有知覺的嚴重殘障者，但他是一個很容易讓人代入的角色。身體的局限我們固然不敢妄稱能夠身同感受，但心靈束縛是你我都有過的生活經驗。他因為身體的問題，不能觸碰的東西有太多。但久而久之，不能觸碰的是他的內心。他一直將自己的心意局限在已死的軀體內。His heart is intouchable.

3。
他追求柏拉圖式的戀愛。背後的原因是他要藏起真實的自己。只要對方知道自己坐輪椅，就會討厭自己吧？我猜他一定曾經這樣想過。所以六個月以來他倆都是以書信來往，以華麗的詩篇傳情。但不敢將真實的自己寫得清楚，寧願對方活在她自己的幻想中，掩護這個坐輪椅的自己。他害怕別人只是喜歡他的家財，同時對自己的外表－身體－毫無自信。他自知不能提著她的腰在舞池迷失，他不能與她散步，進餐。他明白唯一可做，一個讓自己與其他健全的人「平起平坐」無拘束地表達心意的機會，就是為她寫詩。

要先說明的是，他的心是如此冷，是因為他最愛的女人－他的妻子－在跳傘時發生意外，身亡。
"My true disability is not having to be in a wheel chair. It's having to be without her."

無論黑人明白他的痛苦與否，還是用了自己的直率熔化了他心內那幅鋼牆。

但他的演技實在細膩非常。當他知道黑人將要代替他致電他心儀的女士，他的表情是何其恐慌不安。他很想躲起來，非常非常希望對方不會接電話，就讓自己繼續「完美」地在字裡行間表演就好了。可是，最後當他聽到她的聲音的第一秒，面上立即展露最真實與令人感動的笑容。內斂但卻異常強大，你知道他一定很快樂，快樂得要哭了吧？

可是快樂沒有令他有更大勇氣呈現自己的真我。黑人朋友為他挑了一幅照片，要送給她表明一切。照片裡，他帥氣地坐在輪椅上。但到最後，決定不讓別人了解自己的還是自己。他抽起這張代表真實與真心的照片，換上另一張發生意外前，四肢健全身體健康的自己的照片。他心裡也許明白，只要照片寄出，他永遠也是輸家。因為他永遠不會有面對她的勇氣。

忘了是否在黑人朋友的鼓勵下，他們相約在巴黎的咖啡座。他提前到達，從咖啡到雙份威士忌顯示出他的強烈不安。他受著自己良心的責備，彷彿已經看見她眼內的鄙視。他也許知道，如此心地善良的她應該會有禮地克制自己的驚訝表情。她會在飯局內非常大方地嘗試接受坐輪椅的自己。但他的心更痛更酸，他看見自己親手建立的「那個自己」在她面前一角一角的剝落，倒塌，無法挽回。於是就在約會前的幾分鐘，他受不了自己的恐嚇，離去。就在門外與那個她擦身而不知不覺。

由他缺席的那天起，我想，他大概接受了自己的「下場」。對這段感情再沒有期望。只能隨著內心的呼喚而思念與思念。但他是一個intouchable的人，他確信自己不能觸碰別人之餘，也沒有能力讓別人觸碰自己。他選擇回到文字後，無所謂地秋風春雨，直至人生某一個未預見但早已預計得到的結局，分離。竟又自覺如此合理。

他不情不願地放棄，藉此維持脆弱的自尊。

這是陳奕迅「打回原形」在法國的故事藍本嗎？難怪看著電影，對他生出一種熟悉感。在心中默然點頭，很想抱抱他說一句：我懂得。是的，情人如若很好奇，要有被我嚇怕的準備。他當然知道，嚇怕人的是自己的身體。其實他更知道但沒開口承認的的真相是，最嚇怕人的是那顆intouchable的心。

他和她的故事本來已經完了。亦大概要完了。

感人，或令我心有戚然的地方，就在最後。[還是要多說一句，嚴重劇透] 黑人朋友看見他並沒有寄出那種坐在輪椅的照片，為了令他真正面對自己，又一次在未得他同意之下，代替他邀約她。當他最後親身親眼看見這個一直停留在文字，似乎intouchable的她的時候，他的表情再一次令我相信，幸福是如此真實而強大。那種窩心的感動沒有任何文字能夠表達。他雖然一直逃避，但也一直期待這樣一個真人真心與她交流的機會了。

他的表情濃縮了整個愛情故事。這裡拯救的不止是一段感情關係，還有他的人生。如果找到一個可以與願意接納自己，愛自己是自己的人，生命就會更完整吧。能夠愛自己愛的人，這句話讀起來是如此冗長不精準，可對某些intouchable的人來說，卻是夢寐以求的希望。不完整地愛，總是如夢魘一樣困擾著他們。幸好，黑人朋友令他解脫了。

我為他高興與自豪。一個善良美麗，內心柔軟能夠被觸動，又因為種種原因無法伸出雙手擁抱愛的城市人，無論那手是有形的無形都好，這些人都令人非常心酸。作為旁觀者，我們無法為他愛的人代勞。別人的愛再多，與愛人的愛還是有質的差異。世上有千萬人愛你，你亦可愛千萬人，但人生在某些日子在上天某種精密設定下，你只能愛一個人，只渴求得到一個她的接納。還好，他最終遇上了她，雖然很大機會因為恐懼與不安在途中與她走散，但黑人朋友給他多一次機會。這次，他應該捉緊了。

A She has come.

４。
憐憫有時不會令我們更包容自己。他的富有朋友問，黑人是個出身貧民區，沒有文化，背景複雜的，黑人。只要他願意，什麼看護都請得到，為什麼要把這樣一個低賤，低俗而危險的，黑人，留在身邊。

他的答案是全片最有智慧，也最坦誠的獨白：
大意是，他對我沒有憐憫。他對我像普通人一樣。我不需要憐憫。

「請尊重我，以真誠回應我的真誠。而不要為了保護大家而互相欺騙，虛情假意地模仿粗糙的愛與被愛。有時候，我寧願大家將真實執行到底，有心的人會互相磨合，合得來就能舒適自在。我們不需要保護，我們想做自己，愛自己，愛你。而不是把我看成是怪人，有異的弱者與失敗者。如果總要被看輕看低，我們寧願獨個照顧自己，甚至不照顧自己。請明白，儘管我們是有點特別，但我還是希望能像別人一樣，不受特別善待。我想活在真實，我希望自己擁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的，是自己值得擁有的。喜歡我的人因為喜歡我而喜歡我，那些人笑因為快樂而笑。

雖然我會心痛。我有時很羨慕別人那麼完整，身或心，都似乎可以帶領他們去到夢想的收藏處。但你別要騙我，也別迫我騙你。我不想騙你。我們都想用自己最真實的一面，自食其力令每一個身邊的人快樂與安心。」

筆者想，這有可能是他的心聲吧？

５。
他生日那天，邀請親朋好友到他的大宅。朋友每年也要令他「驚喜」，而他每年也要為了回禮而看似「驚喜」。雖然當中還是有一種愛，但也生出一種罪惡感。彷彿自己騙了大伙，要他們演一場令自己開心的戲。

我很喜歡這一幕，亦以這一小段影片作結。誠意推薦各位看這套大作－雖然我很不負責地將大部份驚喜位都寫出來了...

他的表情還有黑人的表情，不知怎說，都是非常非常細膩而具感染力。我本人是個不習慣露齒笑的人，拍團體照總是合上雙唇微笑。但看不見牙齒不代表我不快樂，只是心內或多或少有些隱憂，令我們開口笑的時候不太自在。你看他也一樣。片段裡的他看著黑人跳舞令全場人做回自己，開懷地享受當下。他看黑人靈活的雙腳，一定是非常羨慕吧？心酸是有的，但也感謝黑人「拯救」了他的生日派對。他需要的是大家真正地快樂。只要大家在他的生日天快樂，就算不為了他，他也會滿足。

也希望他得到安慰與感動，打開自己的心。故事很體貼地，沒有老土地讓黑人推他到舞池去，讓他坐在輪椅上快樂地轉。反而是，留他在場邊。雖然他的身體沒有參與這場派對，但心卻是前所未有的接近喜悅。能夠在虛偽的富人世界中目睹真實的人情，這已是一種幸福。他一定是這樣想，就似欣賞藝術品一樣，在場邊接收著大家的歡欣。

願你們都得到幸福。
http://www.youtube.com/watch?v=F7_C5bstKCA

雖然你不能跳，但我代你跳。
你只需要負責快樂便可以了。



ｐｓ：這歌也是非常適合un的Disco song.　筆者一邊寫，雖然心情沉重，但上身還是搖過不停，控制不了肌肉的律動，頭搖又尾擺。雖然電影是有令我心酸，但絕對如坊間所言，是一套令人開懷高興，有意思的喜劇。不開心的寫出來，開心的跳出來。

Shall we dance ? Shall we?

刮鬍子

以下是一段有關刮鬍子的對話。

朋友問甲：你怎麼又不刮鬍子？一臉頹容難看極了！
甲說：什麼？我已經刮鬍子！
朋友：你是隔多久才刮鬍子一次？兩天？一天？
甲：不。我每天也刮鬍子。今早出門前鬍子刮得乾乾淨淨。
朋友：這不可能啊。你看你的鬍子，都長出來了，一點點印在臉上。
甲：我怎知道？我是刮了鬍子，但鬍子會長出來啊。
朋友：這....你也有道理。

大家都知道要刮鬍子。可是有些人的鬍子長得比較快。早上刮了，黃昏又長回來。
旁人一眼相見，只會想到那人不重整潔沒有刮鬍子，沒想到那是刮了再生的鬍子。

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我在旁邊聽著，默然細想。
人生有太多事情，人心有不少反應，都似刮鬍子一樣。
不刮，自然會長。刮了，仍然會再長。

又似面油一樣，是內分泌的一種。面油紙吸得再多，可憐那些油頭粉面的，還是會被人認作脂粉客。

孤獨戲子

什麼是外向的孤獨患者?

聰明的你懂得，孤獨並不是只有一個人的意思。孑然孤身獨來獨往，不代表就會患上孤獨。

自覺孤獨的人活在兩個互不相連的世界。身外就算如何繽紛燦爛，內心還是能獨善於種種人世的美麗與福份，悲從中來感到無力。外向是一種掩飾，是不能在人前脫下的一層掩護色。他們擁有代表外向的表徵，但內心的他們既內向而又習慣將自我縮小。孤獨是自覺不能被了解與認同，儘管已被看來願意了解與認同的人包圍著。孤獨是心內明明有一個人，但不相見不互通。彼此都是認識對方的替身，了解影子的氣味，而那有血有肉的真身一直躲在暗角。總是有一雙黑手在幕後拉著自己，令自己不能動彈，只能無聲地掙扎。

孤獨患者因為不接受孤獨而加劇了孤獨的毒。真正的毒也許無跡可尋，未必能以貌辨之。他們在人前都是正常的，甚至比正常人還要樂觀隨和。他們相信不孤獨的人應該會更快樂，他們也深信自己應該有不孤獨的一面，等待被發掘，爆發，然後將自己的別人的寂寞徹底熔掉。他們明白孤獨是一種病，可是當他們明白自己失去自癒的能力，就會選擇將自己封閉隔離起來。真正的心意與心聲都被自己孤立，無門出亦無援進。他害怕孤獨會傳染他人引起公眾恐慌，他不願被他人自己歧視被自己看輕，因而不敢赤裸而驕傲地將本我呈現於心愛的人面前。外向是為了滿足別人的期望與感受，孤獨是誠實自省後的主觀感覺。

最孤獨是那些連自己的孤獨也包容不了的人。他們其實很渴望熱鬧，需要切實地愛與被愛，但又因為多數人總是看不起自怨自艾顧影自憐的孤獨患者，所以籍由外向的技巧與台詞，他們步進人群，熟練地隱藏自己的傷口，隱瞞自己的病情。但這些外向又虛偽的孤獨患者明白，自己比任何孤獨患者也更孤獨。他們不能讓自己倒不來，只可以一個人面對孤獨。他們刻意令自己與內向的孤獨患者有所區別，不懂亦不屑在人前與另一個孤獨患者分享自己的心聲。

他們讓別人了解虛假的自己，令別人相信心外的假身，這樣就能好好保護心內那頭天真無邪的小妖怪。他們為人歡呼，受人歡迎，不會做什麼令人討厭的行為，好讓別人不會生疑，懷疑皮囊下住著一個不誠實的戲子。他知道自己很幸運，備受寵愛，卻詭異地替假身高興。孤獨患者將自己外向的那部份完整地分割出來，彷彿他所得到的一切愛都與本我無關。自己只能置身事外為「自己」高興，讓外向的自己獨佔所有溫暖與關懷，獨留患者於心房內抽動糾結。

外向的孤獨患者，懂得一切讓你看不出他是孤獨患者的把戲。他迫練出一套表裡不一的功夫。想法與行為能夠分層負責。就似樂手能熟練而靈活地控制五指一樣，他們也漸漸痛出一套口不對心的戲法。抑壓某些常人不應抑壓的情感，換上一副滿不在乎的嘴臉。明明不想說的，總是衝口而出。心內最常說，必然開不了口。就似與一個事事必反的嚴父同住，他未試過任性地隨心而行。孤獨是他知道自己不是自己，別人理解的不是自己。外向也好內向也好，他都沒有在重要關頭完整地忠於自己的意願。去恨，或者去愛。

不談寂寞，我們就能快活。他是如此說著。只是如果在某一刻，他就是寂寞的話，如果不談自己，大家都會快活了嗎。他是這樣反應。

創傷是痛，但後遺的同樣動魄驚心。血淋淋的傷口雖會癒合，但疤痕帶來的痛感仍是不真實地真實。無痛之痛如何能止?心理陰影也只是一個陰影而已，從別人的視角不會看見。既然別人看不見孤獨，看不懂孤獨，與其將孤獨放大而注定徒勞，不如折衷地快樂浮誇，輕輕鬆鬆嬉笑怒罵。將一個討好的角色演好，讓眾人都以為自己單獨而無孤苦。。表層散發一層光芒讓別人不曾懷疑，他的光源只是從別人的生命中反射過來。

孤獨患者為什麼要外向呢?或者因為別人已經搶走了內向孤獨的「黃金位置」。他們其實害怕與其他孤獨者相認，兩個孤獨的人無助地四目交投，多麼可悲可怕。不，他不能交出溫暖的擁抱，又不想無了期地怨悔，消極地加深彼此憂懼。在這城市內向孤獨開始太多甚至飽和的時候，某些人唯有做外向的孤獨患者，以歡笑換回獨處時那絕對真實的孤獨感。他們不需要讓自己看起來更孤獨，只需感覺到自己孤獨的時候能夠認得自己，慰問自己幾句。

又有什麼事情，別急，慢慢說，慢慢說。
我一個人，有一夜，慢慢聽。

有人說，人孤獨因為沒有愛。沒有人愛，沒有愛人。但外向的孤獨患者說: 孤獨突然深沉地壓在心上是因為連愛也摔不走孤獨。因為喜歡上一個人，所以更寂寞。因為有人喜歡自己，但自己卻被孤獨困著，無法交出愛回應愛，所以比寂寞的時候更寂寞。內向的人獨處時更寂寞;外向的患者在愛內更寂寞。因為愛，他們要更完整更細心地藏起有關孤獨感的一切蛛絲馬跡，他們不想讓連自己也無法駕馭的脆弱嚇怕自己最在乎的人。為了令喜歡的人快樂，他們更快樂。

是的，一個一個外向的孤獨患者，最初總是在心上人面前異常地活躍。他們無意將內心的孤獨隱瞞一輩子，只是還未找到一個可以細訴的時機。在不忌諱赤裸之前，唯有披上各式各樣的戲服，有不同做形的面具與道具。不只為了他，因為連自己也更喜歡這個不孤獨的自己，那怕這不是對方需要愛的自己。事情如願發展，他們終於相愛。他無比快樂，但亦無比糾結。於心有愧的他想公開自己的身份，希望對方明白自己是一個不敢交出愛，卻想獨佔別人的愛的孤獨騙子。但他又怎能開口?他是真的愛他，就是不敢交出最真實的自己。對方到最後還是會看得出自己的冷漠與無情，卻不知是孤獨作怪。

於是，外向的他在K房內唱著「天下無雙」而不是「孤獨患者」，但聽到「淘汰」的時候，奮力抑壓自己的激動，隱藏自己的聲音在重低音之後，裝作陶醉於詞人的故事，其實是身同感受到疑幻疑真的地步。

他是第一個叫別人快樂的人，是個懂得令別人快樂的人，在別人眼中是個最開心的人。他外向，但始終是個孤獨患者。他曾經以為，愛一個人能趕走孤獨感，怎料到孤獨感因為喜歡一個人而變得更沉重。喜歡一個人，至少要願意分享心聲。根據定義，孤獨的人不會願意愛。而剛剛相反，他們是最需要愛與被愛的人。這種矛盾在心中無情拉扯，令情感與信心撕裂留痕。不敢交出愛又需要愛的人，唯有扭曲自己。外向而自得其樂，自愛而無所缺憾。那誰只應是朋友或知己，一切交錯都與愛與情無關連。

外向的孤獨患者走到眾人裡高談闊論掩飾自己的無知，跳進冷水掩飾莫名的心寒與抖震。他遇上那一個令他心動的人，卻不知道應該做回自己還是擦掉自己。感情對他是如此陌生。在人前他是一個孤獨戲子，尚可依靠舞台燈光瞞過台下甲乙丙丁。但當愛意讓那人走到台上，他再無處可躲。要不承認自己是個最無脆弱的騙子，要不「將錯就錯」將戲子的角色演活到底。對方要不現在就知道他不好愛，要不就在可見的將來將一切看破，然後帶著嘲笑聲離開。怎樣，都不好愛。不好愛。

外向而喜歡上別人的孤獨患者，總是孤獨地排斥孤獨。明明心內有客到訪卻還被迎拒兩種反應反覆拉扯，時熱時冷，時驚時憂。



原來不孤獨的人也會孤獨無比，大概只有懂得的人才懂得。

幸福 快樂

那是一句動人的說話：我會讓你幸福快樂。

可是，什麼是快樂，什麼是幸福。能夠給予快樂的人，未必能帶來幸福。雖然幸福快樂總是放在一起，但他們有著本質上的差異。一個快樂的人未必幸福，一個幸福的人不需時刻快樂。他終於記得快樂與幸福是兩回事。假使今天自己讓她很快樂，但卻未必就是能夠令她幸福的人。讓她快樂令他快樂，只有令她幸福才能令他幸福。他不倚賴快樂但渴求幸福。他的幸福，卻必須藉由另一個人的承認與合作，才能實踐。

對某些人來說，成為朋友是快樂，相戀是幸福。對另一些人來說，相戀是快樂，婚姻是幸福。可又對某些人來說，獨身是快樂，獨身是幸福。幸福快樂，原來都有不能混為一談的時候。

快樂與幸福如何區分呢？眾說紛紜，世上有數不盡的定義，指向不同的人生哲學。其中一說是，快樂比幸福短暫，快樂比幸福短淺。雖然快樂時會生出一種幸福感，但那感覺始終會消散。快樂是笑臉與笑聲，笑話與笑料。快樂是那麼形象化，因果與供求關係看似清晰。我們可以令對方快樂，逗弄他，投其所好，做他喜歡的事情，說他愛聽的話，甚至再直接一點購置他喜愛的東西。只要他笑，我們便有理由相信，自己令對方快樂了。可是幸福又如何？如何讓一個人幸福呢？

幸福應該不止是快樂，還存在一種恆常的心安與甜意。幸福的時候就算孤獨也沒那麼難受。
可是讓自己幸福都已經這麼難，人又是如何能夠將幸福帶給心疼的人？

戀愛究竟是兩個人單純追求快樂的過程，還是要兩顆心得到幸福的唯一途徑？究竟一個怎樣的人，才能有條件與方法讓另一個人幸福，而不只是將快樂疊加起來就算是幸福？當然，如果你有才能，或是有心思，將快樂疊加起來的感覺也許與「幸福」非常相似吧？而且活在喜樂的人也無暇分心貪圖幸福了，畢竟每個現在都甜蜜溫暖。但他不是一個樂天的人，他的快樂非常有限。他怕，有一天快樂會用盡。

於是他問，什麼是幸福。什麼是她的幸福？他要如果帶來她需要的幸福？

幸福是，讓一個人忘記過去的傷痕，自在地活在當下。幸福是讓你更接近自己，既感覺到自己被尊重受保護，但也不忘自己有保護愛人讓他自豪的力量。幸福是一種力量，一種讓人樂於活著的能量。幸福是，你不再需要擔心憂心太多，世事儘管都不在掌握之中，但你相信因為內心某個原因，你總會得到答案，看見勝利。幸福是一種迷信但你並不介意。幸福是每個當事人都意想不到的驚喜，總要由自己以外的人告知。幸福是，也許，是不能解釋亦不能勉強的，一種巧合。

因誤會而快樂吧。
或者人與人的交錯在最初都存在著美麗的誤會。對錯的號，坐錯的座，還以為椅子是度身訂製。可又因為彼此存在誤會與遐想，所以我們把自己想得很美好，把將來設想得很美滿。我們因為很小的事情快樂，因為透視那細小互動背後的幸福。我們所知道的愈少，愈容易按照自己的想像完滿彼此的劇情。一開始誤會愈多，模糊不清的事情愈多，在神祕感的催化下大家愈是快樂，沾沾自喜。

但事情都會回到平衡無異的那一點。了解愈多，你愈明白這是一本什麼故事書。你的角色，對方的定位，你們對快樂與幸福的分歧，你們的距離，歷史，傷痕與陰影，都會隨著時日而愈見清晰。你們今天快樂，但誰也不敢保證，多走一步的大家會距離幸福近一點。關係愈是膚淺，話題愈是不觸及內心的死穴，快樂就能延長，友誼自會增長；相反，愈想脫離快樂的層次走向幸福的邊緣，用心愈多，衣服愈少，問題愈尖銳，答案愈是坦誠赤裸的時候，快樂便不會再來得輕易，遺憾是你們也不再是朋友，亦不會是情人。你們成了尷尬又拘謹的，熟悉的陌生人。

快樂是快樂，幸福當中卻必然有面對不快樂的關口。能共快樂的曖昧友人比比皆是，偏偏一開始共訴患難共揭瘡疤以後，憐惜能再生為愛的總是少之又少。當你愈了解對方的往事，你愈明白曾經有某個人在對方心中，佔據無可取代的位置。那人曾傷得他那麼深，是你的愛再真再多也無法撫平慰藉。那人留下的喜怒哀樂，化成了他的春夏秋冬。那人能帶來你聞所未聞的快樂，那人能讓他對幸福的存在深信不疑。儘管最後一切都已完結，但不代表完結以後自然會緊接一個開始。你，未必就是通向幸福的下一班列車。幸福是雙向的，但他的列車駛不進她的秘密月台。只能在人所共之知的循環線上，循序地，漸退漸淡地，說說笑笑。

因了解而幸福嗎？
因為了解，他才明白她的幸福是什麼。如果不了解，他會一直相信自己就是世上最適合她的人。的確，他很會令她快樂。但始終明白了，她需要快樂但更渴求幸福。她喜歡他的幽默，但深愛從前那個他獨一無二的甜蜜。她曾愛到欲罷不能，愛到現在明明放下了還是放不低。令她幸福的，將會是一個強大又懂得為她包紮心傷的情人。他，明顯不是。他相信，快樂只是假象。唯有懂得給予幸福的人，才有機會成為幸運兒，與她一起幸災樂禍，抱在一起笑看悲歡離合。

結合是快樂，但分開是幸福。如此解讀，她的幸福，很可能是他的不快樂。不過他明白的。快樂比幸福短暫。如果真要清醒過來，今天的不快樂與心痛又是那麼微不足道不值一提呢？相比起她的幸福，一切還是值得的。他做不到那個令她幸福快樂的人，就要停止執迷不悟。雖然冷靜是紙上談冰，雖然還是想再任性下去，不過他明白的。

「如果這是情」，只能說只是情緒反應。是偶然的情懷做成的假象。是一廂情願的無本之劇。與她共聚的短短日子是他人生有過最快樂的悲劇。離開她，然後她會與下一個他一起。或者，那是她通向幸福美滿的大團圓。讓她的心好過來吧。曾死於憂患的心動感覺，終能生於安樂。就讓那感覺帶領她，尋找一個能讓她幸福的男人。

明知故犯

嗨，原來很久沒給你寫信了。
雖然妳的身份永遠保密，但我不會糊塗認錯。

妳好嗎？直接一點是好的。發現愈來愈少在面書上與友人說聲生日快樂。儘管是那麼簡單方便，但還是有諸多理由保持緘默。我們曾經都經歷過喧鬧熱情的年代吧。有理無理，有口都先衝口而出再說。不必多加思索，笑話先說了再說，這個太冷下一秒換一個有質數的。抽水的話抽了再算，反正大家都是朋友不會氣在心頭。情話曖昧話都藏不起來，看見心上人如何按捺得住？那時候，話總是比較多。雖然話題少一點，大家知道的事情小一點世界小一點，可是總是有無盡的理由讓你開口。有話，才知會否投機。今天身邊的人與自己都彷彿愈來愈少話。自我審查得太過嚴重，接受不了太膚淺的話題，但自己本身又不是有什麼涵養大智。更重要的是，大家都習慣了成為Stalker，習慣溶到背景去成為所有事情與關係的觀眾，以第三身與世界互動。這樣一來，大家都愈來愈少表達情感，連表面的技巧也開始生疏，連閒聊也需要動力。我記起，當我們願意溝通的時候，實在不需要為話題籌謀。妳現在與妳的朋友話題也多嗎？

妳知道我一直固執也善忘，總是重複犯錯，錯誤以後總是消化困難。胃痛便記得不要亂吃東西，痛完又是不戒口隨心情大吃大喝。嗯，妳曾經說人要經一事長一智。我想我的智是有所長的，不過就只有自己在局外的時候才用得著。環境一轉，適應不來，就很容易忘記過去，又想為所謂的將來而努力。努力地勉強，努力地試探。我甚至認得自己所犯何錯，但當下卻沒有太大信心停下來。無他，犯錯的時候也是你感覺正好的時候。正面的感覺會讓你相信事情有可能好過來。我，還是在這種充昏頭腦的良好感覺消散以後，才記起自己曾經學懂以為永不敢忘記的經驗。我真傻，我又害怕。

歷史是否真的會重演？我擔心。但有時傻得寧願歷史真的重演，這也算是創造了歷史，而非永遠回憶那舊時日子舊了老了的歷史。妳明白我的意思嗎？

但今天的我與那天的我不一樣了。雖然我也許跟當天一樣會犯錯，但我已經失去了堅信錯有可能變成對的信心。我知道有些事情是錯的。

只是有一點心事，想跟舊友傾訴而已。分享一首舊歌作回禮，謝謝你的耐心聆聽。這邊天氣寒冷，妳要多多保重身體。

又不過是隨便一下

如果可以，有時候，他也想隨便一下。

一個不隨便又過份認真的人，能夠生出「隨便一下」的念頭，這是一件多麼難得又講究的事情。他不會隨便與人分享自己的身體，他更不會隨意分享自己的心事與心意。他對事情隨便，對人卻非常有要求。人，與情，可以隨便但他不敢隨便。隨便開始了怕不懂結束，隨便結束了怕彼此都不敢再開始。隨便的過程浪費了難得的開始，隨便的承諾連自己也說不出口。似乎沒有什麼能夠隨隨便便，儘管他總是說什麼也沒所謂，什麼也可以一試。

遇上她，他隨口說了幾句逗人歡喜的說話。他口說深信隨緣而安的大智。實情是欠缺隨心所欲的灑脫。心有一些看不見的在糾纏著，令他裹足不前。唯獨愛情令他不能隨便。他一次又一次說服自己，既非聖人亦非偉人，不過是個有血有肉會寂寞有傷痛的平凡人。其實只要讓自己絆倒自己，敢於自私又衝動地失重失衡，只需一秒，心就可以毫無保留地倚在旁邊的那人。只要認定了，心便不怕赤裸，亦可為靈魂披上素服或最新春裝，一切只因自己已被接納與肯定。

他不過想隨便一下，讓不是愛的感覺能夠成為愛。讓不會是愛人的她變成了有可能發展感情的她。只需一秒，一個決定，一失足，心就能得到慰藉與抒解。愛情當中總是有其中一方衝動盲目過，儘管大家都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是愛情局外的知情人士，知道如果一個人理智得沒有半點失控，他是不可能喜歡上誰，亦很難被誰喜歡。愛情，可能就是要有一點孤注一擲的決心。時到要隨時行動，機來要見機行事。心給了答案，你要隨心回覆。深思已是愛意的沸點，再熟慮的話什麼都會蒸發。

鬧市歡騰，燈光普照，他分得清需要與必要。多穿一件衣服，日程恆常密麻，大概就無暇理會身邊有人無人。只是在烏燈黑火的寂靜中，他會顯露被抑壓的人性。他幻想自己能一分為二，然後以自己的幻象做最真實的實驗。他要知道「隨便」愛人的潛在風險。或者就只有實驗成功，那個自己終於得到一種不會消散的溫暖以後，他才能「理性」地說服自己，做一些需要不理性才能下的決定。

又不過是隨便一下。一下就夠，曖昧的話一句說夠，多餘的眼神一下就可以了。誠實的心聲，誠實地不逃避勇敢直視一秒就是好開始了。

但他還未喜歡她。她還未喜歡他。但他沒有方法讓她更喜歡自己之餘，亦沒有方法使自己更喜歡自己以外的人。唯有愛自己能夠認認真真。自戀得隨便而仔細，自愛得隨便而講究。

這種落寞並不常見，但也不陌生。懸空的心在暗角抓著機關，猶似中年漢逃離禁煙區在樓梯轉角以煙圈急救解癮。在這樣一個冷冷雨夜，他應該是撐著雨傘送她回家。以後再不會有無故迫出淚光的多餘動作。雨不是藍色，街燈不是藍色的。他終可以籍由送出一個關心的口訊，讓半懸的心好好休息。

但他的她在現實始終不存在。那是藍雨折射的三維倒影，那是因為他的心已經很久沒有焦點，才會造謠，似要尋找那個能夠雨中漫步的人。而身邊那些真實存在的，亦被不存在的阻隔著。他不愛她，她不愛他。所以她不愛他，因此他不愛她。



雨，彷彿小了。



還是泡影而已。想起的都是泡影。幻象似的愛情，始終會消失去。那幻覺也一樣吧。

但原來，不是你隨便不隨便的問題。也不是有雨無雨的問題。而是從來就沒有雨。你被藍雨淋病，外面卻是藍天。沒有人需要你便宜的隨便，也沒有人希罕你所謂的認真。

他又明白，或是記起。原來不隨便是有原因的，只是自己忘記了。原來原來，沒有需要認真地隨便。一下都不要。隨什麼便，好什麼感，寂什麼寞，如什麼果。他為自己打氣：雨過天青，感覺會變好。



雨，終於停了。



只是青在日語也解作藍。

均速

星期一至五的時間過得特別慢，星期六日的時間過得特別快。

有這樣的說話：快樂不知時日過。可是星期六日完結之快，實在快得連快樂感覺還未好好消化吸收就被排出體外。一開眼已是天亮，一轉眼又已天黑。週末不是不快樂，卻是快樂中帶有雜質。說到底就是不能活在當下，心思不自覺跳到星期一，又或者下個星期六日。今天的快樂總是很快便被工作天的壓力與下一個週末的快樂所干擾。

期待與逃避，做成我們對時間的錯覺。如能讓時間保持均速，能夠真真正正日復一日地生活，這難道不是福氣？有些人的喜樂源自生活的起落。波浪做成衝擊，帶來乘風破浪的快感，征服難關的成功感。但有另一些人，卻渴望過平而不淡的生活。只要平穩平衡，他們自會為生命找來一點樂趣，過自覺豐富的人生。很多人害怕平淡，怕自己就這樣平平淡淡終其一生。這是每個人的選擇，只是平淡的定義人人不同。追求平淡，有能力與意向鎖定平淡的生活節奏，其實都是一種入世的積極。不求天天向上，只願天天向前。生命自會給你難關難題，每一條路都有需要面對的喜怒哀樂。平淡對於他們來說，是發掘刺激與驚喜的誘因。這兩者並沒有矛盾，因為大家字典裡的平淡與刺激都不一樣。他們覺得，最刺激有趣的，都不由外在環境引發。他們不會覺得悶，他們需要慢與靜這兩種社會相對輕視的生活元素。

但城市裡沒有多少行業能夠「慢」，沒有多少員工可以「靜」。工作以至人生，又有幾多能配上「平淡」這奢侈的形容詞？多數人都忘了時間，被感覺沖昏頭腦。嘩啦嘩啦嘿呵嘿呵又一天。偶然加速的日子會讓你感覺良好，似乎生命也不是那麼難過，「唔覺唔覺又一Day」。只是這種快有時候快得失控。工作在前，人永遠從後追趕。時間過得慢，因為衝鋒陷陣的動力少了。總會盼望自己與工作能夠同步同速，只是現實永遠沒有那麼完美。

希望「知足」的感覺能夠伸展至生命不同範疇。對於時間的流動速率，對於感覺的波幅，都能少一點執著與反應。讓一切如常，讓更多的人與事均速地來臨與終結。我期待真正平淡的感覺。不疾不徐地生活，身體與心靈都找到最佳的合作節奏。不用害怕某一天來臨或某一天完結，反正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沒二樣地如常運行。

無需超速衝紅燈，也不會因走得太慢被後車警告。只是在大路上安全駕駛，經過的地方多了，經歷也多了。
原來希望均速的對象不是時間，而是自己前進的步伐。最渴望平衡的，是自己容易動搖不安的心。

講真天涯途上誰是客

＜給「讀者」，昨天今天和明天的＞

如果我們分道揚鑣，能否無事常相見，都看我們夠不夠自律。

那天以後，沒有足印，沒有方便的一扇窗。我們的單人房外沒有走廓貫通，登門拜訪比從前更加複雜了。看，我們都有了自己的新居，我們在最初都愛回家，但當人氣漸淡，就怕連我們自己也不再流連忘返。就由心情隨街浪蕩，走散的走散，反正家慢慢變成居，失去了當日的溫暖與安全感。又因為我們自己少寫，要經常閱讀就得有更大主動性。再沒有隨意翻翻SubscriptionPage就能看到某人的名字與文字。連繫的複雜程度猶如回到八十年代。撥電話之前要按一大串數字，等十數響，才能勉強地接通外地的親人，而且分秒是金，只能話短情長，點到即止。習慣了回家等於外訪的我們，在那天以後要清脆地將寫與讀分開。當寫是寫，讀是讀的日子來臨以後，我怕我們會走散。我們記得彼此的門牌，只是出門遠行突然成了舟車勞頓的遠征。就似小學升中學，中學升大學，大學進入職場的頭幾年，雖然保管著大家的聯絡方法，但就是不能夠與朋友保持聯絡。

這個時代與環境造就了我們的相遇。很多人說，假設Xanga消失，我們還是會再聚，在那邊見。但歷史又提醒自己，能夠無事常相見，看不見仍想起，需要是強大的自律與情意。我們當初究竟是如何成為好友？在最初的最初，不過是「被困」在同一屋簷下，或在同一球場上追逐，或在同一吊扇下默書，或在同一網誌平台閃出閃入。日久，人會好奇，人會了解。對身邊的事物熟悉起來，有了默契，有了安全感，有了共同回憶，有了樂趣與感動，然後回頭才發現：哦？原來我們是朋友，就在不知不覺中，漸行漸近。我們是先相見後相識，因相識而想見想念。不過，時代與環境也會挑戰我們。離開了熟悉的世界，失去了習而為常的溝通模式，彼此能否繼續相知，那怕只是輕輕淡淡的勾著？我不太清楚。

以後要看見他的名字，就要先打開「我的最愛」，然後按下他的網誌。想留言，還要先登入以後才能講低心情想法。如果我們只是偶然路過，對方的門鈐上不會有我們的指紋。就在舊社區瓦解以後，我們要問好都不再輕易便捷。雖然大家的新居一直都在，但人與人之間的往來不再頻繁。雖然我知道，城市人之間連繫從來就談不上「頻繁」。特別是在分享看法與心情的黑夜中，說的人不多，說得也不多，我們就算用心聆聽，亦是湊巧趕及對方在私語。笑聲停了眼淚乾了，我們趕不及也就錯失了那個互相安慰支持的瞬間。我們沒有與任何人緊密連繫，但至少還是有些人令你感覺親切，看見他的身影雖然不會令你驚喜，但有令你安心。這些「鄰居」遠在天邊，但當我們各自吐苦水的時候，又似一同朝著同一方向，瞪望同一願景，分享差不多的溫度與心跳。老實說，我們並不真正了解彼此，但奇妙在我們能夠在互不了解的前提下，令大家感到被了解。不需深不需多，就是這種帶有距離，沒有承諾與必然的聯絡，才使人與人在不知不覺中「頻繁」地聚首一堂，各自分享。

離開了，我們還能否稱得上我們，就要靠每一個自律的讀者與作者。定時寫，定時讀，定時留。這樣想來，真的不是人人也能做到的高要求。

細水長流。時日成了友情的細水。環境創造了理想的河床，讓細水能夠流夠三五七年，流到我們能在還未正式見面點頭握手問好之前，就已成為了不知就裡的朋友。但細水畢竟是細水，細水流過泥土，會被泥土吸收。細水湧入長江，便奔流到海回不了晶瑩的燦爛。當細水被迫出這條河道以後，還能流下去嗎？能可匯流嗎？

匯流不是指我們將來再在同一平台上問好，而是我們之間的距離還可以保持得如此巧妙。不太遠，不太近。有一種了解更多的吸力，同時到了某時某刻就有現實生活的各樣考量令我們排斥。我們沒有到過甜品店，但分享過甜味。我們還沒有非法集會，但分享過理想。我們沒有相愛，但你我各有愛人與被愛的故事。我們沒有相見，但肩膀曾無私地借出。曾自私地對號入座，又更自私地讓人對號入座，寫過小故事作禮物送人，也受過別人的留言點擊作回禮。這是新世代的奇特關係。好像沒有太大付出，但又彷彿可以換來很好的收成。不過因為建基在虛擬的平台上，只要地基動搖，太多事情都有可能推倒重來。唯一不變的是回憶。除此以外，在新居生活的我們都要重新習慣連繫的方式，嘗試將「連繫」歸納到生活習慣上。

不然，我們就算繼續寫，Facebook也好Blogspot也好Workpress也好，寫可以寫很久。但此處的光華便不可能走得更遠了。特別我們都不是「作家」，大家都是閒時記記大情小事的普通人。平台一換，習慣一改，就有很多事很多人會被遺忘。走失的，最終成了道別。疏離的，我們說那是放下。我不覺得道別與放下是什麼壞事，只是忽然驚覺，我們真的有道別的一天，大家都有機會放下彼此。

原本一直想寫篇文章給各位讀者，原本並沒打算在這一夜寫成。但寫作就是這麼奇妙。寫到最尾的時候，我發現其實這些也是我想跟大家說的。離別的時候，我固然希望跟大家說聲「再見」。但筆者的風格總是那麼強作看化看通，其實最先說的應該是「我們未必會再見」。見不難，再見難。一個「再」字代表不見盡頭的延續。今天見，明天見，這邊見那邊見。見完以後，還可再見仍可再見，正如上文所言，有難度，講彩數。怕的，不是大家無心。而是筆者本人沒有擔起自己那部份責任。不寫好文字，不主動探訪，不留言，等等。但我畢竟習慣以寫文字代表我關心，這無疑與正常的雙向互動原則有出入。所以我是擔心的。將來一別，自己能寫就算超額完成。可以跟友人同行，想起來實在沒有太大信心。

講真，天涯途上誰是客？在這快要散席的時候，其實再沒必要細分。其實大家都是客。正因為大家都是客，大家才會隨意遊走，隨心作客。大家也是主，所以可以有主意，有主觀，有主旨。可以講自己演自己評自己愛自己。是這樣一個主客同體的化身，才能使人與人有這種相遇的角度。要是大家更坦誠，這樣是不可能的因為我們只會將一切Private.有些事情還是只有自己一個知道一個保守最好最安全。可是如果大家更虛偽更嘩眾取寵，那這裡也不會是一個能令心意滋長的地方。我們既是主人，主動創造；又是客人，親善探訪，是這樣的交替才能令我們一同走到今天。

要感謝。當然。但除了感謝，自己又沒有什麼實質表示。感謝說得多會有點廉價吧。再說，一方面歡喜，但又不至於狂喜。有好些我要感謝的人早已離開了。我對當天的人感謝的熱度也不似昨日高。只能說感謝是我一種內心的感受。點頭稱好，暗喜暗笑，我覺得這種乎合距離的感謝會令你我也感覺良好－至少是真實吧？有網友說他從來不是我的忠粉，但我知他能將我的文風好好定義。我想，大家雖沒有深厚的情義，但那種一路走來，一同向前走的「同班同學」的感覺是有趣而難得吧。我日記中，留得久的大多數都是這種網友。我們甚少留言交往，沒有推薦，沒有太多短訊。只是各自在日記說自己的事，但竟然日子久了，我們會互稱為網友。這個「友」並非信手拈來的稱謂，我們真真正正在這裡同行了幾百天。這個感謝，並非因為你為我做了什麼，而明顯地，我也沒有為你們做過什麼。感謝，說真的，只是因為你們繼續活著，寫自己的故事。這讓我沒有感到孤單，甚至令我不再擔心孤單創作「赤裸」示人的日子。感謝你，因為你是你。當然，如果你是曾經留言的朋友，喜歡我文字的朋友，推薦我給別人認識的朋友，我更是感謝。

有時候解釋感謝什麼是危險的。因為很容易令自己有錯覺－如果值得感謝的東西不存在，便不應感謝。不，我想，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將來怎樣，我還是有感謝的心。

淡淡交會過，各自留下印。但那不是烙印，印會淡。時日是去印膏，有些人有些印總是不知不覺便被擦去。你記得新印，忘了舊印。所以我對今天大家的說話都不會太在意。不是不上心，而是知道將來難料。再見或不再見，都要看彼此的前路如何走。水有流過，花有開過，這是一幅美麗的山水畫。如果將來我們還可以無事常相見，在面書，或新平台，或以某種方式，這固然是好，非常好。但如果不能，我們還是要淡淡相信彼此會再見，直至我們都忘記需要再見，如此甚好。能放下什麼，同時意味可以提起什麼。如果你曾經因為一個不快樂的原因而躲到網誌，離開實在不是一件壞事。

天下無不散之延席。儘管坊間盛傳Xanga也許能夠留得住，但離心一起，大家對人來人往又有了新的領悟。記得自己曾經說過，如果朋友要走，希望在走之前能夠道別。記起這是源於Middle的網站，有一頁是留給離開的人。大意是希望網友記下為什麼離開，還有喜歡他的什麼文章。印象而已，畢竟又已經是好幾年前發生的事，模糊了。我就當自己要走，就當大家要走，在那天以後大家都會走散了。不奢望朋友什至是一路同行的多看少留言的網友能為我現形解題留個記念，純粹為了滿足我個人的好奇心。但以在這有可能的未日前，我只能安份又安心地說：我走了。

寫得不算好，但感覺還好。隨時不寫也不覺差了什麼。可以隨時收山，隨時隱形。投稿對支持人數不再抓狂，寫文字覺得唔對勁有勇氣收起。從前也說過，我覺得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我不是早幾年前那個滿腦子夢想理想的熱血小子。所以反過來要鼓勵大家，總覺欠信服力失了身份。但就憑過去自己的殘影，祝願各位都能勇敢地多想多做。做個坦白知足的人，讓自己和身邊的人輕鬆快樂一點。做自己寫自己，在同一事情上多發掘不同角度，給自己一點小挑戰。還有，別看輕自己的能力。小人物如我都有機會可以寫這篇文章，你能做到的影響的應該更多更廣。我不認識你，我不知道，我只是有這樣一種原始的信念。我們都能夠改變自己。改變自己就是最大的好事。

祝好，各位前程錦繡。講分開不用憾事的口吻。懂得慶幸，才能慢慢習慣無常。有過溫柔，有過共震。泛過浪花，學做明鏡。在流水帳遇上落花，不是責任不是送運。要這麼發生的，都這麼發生了。有過的情感，都總會變得淡然。記住美好的片刻，感情人情都有幽默而雅緻的一面，值得懷念。



你我都有既定路程。不用為故事下文牽掛。

好時代

我們不是預言家，而是生活的橋段總是不停重複著。曾經說過的，在將來總會再用得著。不同的框架，相似的體驗。

原來從前在「世界未日」來臨之前，寫過這樣一篇:最好的時代
http://capthefun.blogspot.hk/2011/10/blog-post_4467.html

一個人快樂，連末日也可以找來這麼多感恩的理由，慶祝的籍口，實在服了自己。

不過，或者那是事實呢。

未必擁有最好的感覺，但相比之下我們已活在最好的時代。有時候我想，個人感覺是最重要的。只要感覺良好，世界幻變得不可理喻天昏地暗，亦無礙我們苦中作樂。樂總是被放大好多倍，永遠要比苦難為多。但個人感覺是無法被完全監控的。有最好的感覺，亦有最壞的感覺。

既然主觀上一定有感覺上的好與不好，那麼客觀的東西我們更要盡量發掘他們好的一面。這是最好的時代，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午餐。如果說不出「最好」，也用一個「好」字代替吧。反正如果自己不快樂，什麼東西什麼事情都不見得好。那麼今天自己心平氣和，更加要嘗試讓中性的變得好，好的成為非常好。我不肯定這是不是最好的時代，但我能逆向了解自己的心情: 一個人如果樂天得相信這是最好的時代，他那天的心情應該不會差得了多少。

我們有時就是這樣跟環境互動。

今天你問我，我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最好的時代。但一如以往，沒有後悔。要結束的讓他結束。最好的時代的好，其中一點是讓你能回憶過去某段最好的時光。這幾星期我們都在回望，都記起有過的快樂。

但最好的時代亦包括了向前展望的信心。如果這真是最好的時代，我們不會讓這時代停下來。將過去的好預寄到將來。今天在將來回望，也應該是最好的時代。

擁有好心情就有好時代。

疏離

疏離，總是在不知不覺中發生。來不及Say Sorry，沒有時間重頭檢討與梳理當中究竟那一節出了問題，正常也好反常也好，我們總是忽然之間發現自己與某些人的感覺不似從前親密，雖然談不上「離」，但「疏」卻是愈來愈真實。大家尚有連繫，畢竟彼此分享的回憶不少。但聯絡卻真的愈來愈少。因為新生活而逐漸變得疏離，對於彼此的近況與困難喜樂不再了解。一切印象都只停留在面書上的照片與便宜的Like.又已經多久沒有看見他真人，又多久沒聽過他的真心話。可惜是愈漸疏離以後，大多數人只能維持基本的友好，從前掏心赤誠的美好時光一去不返。你們沒有絕交，你們還是朋友，但一切都是僅此而已。

維繫，看似不太複雜不太困難。有心的不過久不久發個短訊，或是留言致電，或是相約短聚，只要持之以恆，量變帶來質變以後，植基了的關係便沒那麼容易被社會與時日連根拔起。不過，維繫原來又不是那麼容易。是因為，也許，你也失去了維繫的動力。有些時候，某個夜晚，從前的你只要想起對方，就會在Msn留意對方有否在線。邀約不需理由，掛念不需籍口。是那一天開始，你身邊出現了一些新人，他也一樣。當我們忙著了解周遭的新人新事新世界時，一不留神，發現維繫感情所需的力度比建立感情還要高。你想維繫，但慢慢你知道，你想他在意多一點，你才願意維繫。他也一樣。於是大家在面書裡互相「關心」，留意近況而默默無言。雖然你知道他的事，但你已經不似從前那樣雀躍與在意。你開始覺得這個人終要離你而去。是可惜，但似乎勢在必行。

儘管仍能挽救，你亦沒有太大心思。

我們實在沒有任何躲避的籍口，因為那不算籍口了吧。隨年漸長，我明白有時候疏離是合情合理的歷程。想對從前，對照今天，懷念過去以後難免不捨。人來人往，第一個字與第三個字的「人」，在時日洗禮與互動中已經變成不一樣的兩個人。當日那一個人如此如此，才會來；今日當那一個人成長變成這一個人，自會去。人來人往，我們慣常著眼來往。只是人已經不一樣了，是來是往其實都不應感到意外。於是人大了少見了，疏離不是性格有缺陷或為人不念舊。你變他變，總有些人要放下，自己也總會被某些人放下。

今天親密的，又有多少能一同走到未來又親密依然？面對已經落定的關係，誰在善忘的世代還會記住自己早已遺失的感情？如果可以，生命所有美好的最好也不疏不離，與我常在。但大家都明白，友誼能否萬歲，或白頭以後能否手挽手，都不是你希望許願就能成事。況且你應該記得，當生命的軌道不斷轉移，穿洲過省劃過不同境地，你會希望某些事情成為過去，你視疏離為成長的一部份。不再掙扎，不再害怕。我們自己沒有對每一個友人愛人一視同仁，既不能亦有不為。或者對方與你一樣，大概人人都要面對身邊某些人淡出。

疏離是否真的太平常？

想到「疏離」，我驚訝自己面對從前那些重要無比，能夠抽動心神的朋友，竟已經能夠淡然地讓疏離自由發生。不干預不反抗，隨它燃滅。我看見自己的不可靠與不可信，關係既是依存在感情上，而感情又是那樣難以捉摸，我實在無法保證會否在某個明天推開今天用心拉緊的人。儘管我有相信的理由，但還是不敢百份百肯定這些年來彼此累積的信任與默契，是否足夠抵得住主流的疏離大勢。我明白感情有極高的流動性，能忽然之間將兩個人帶到低窪或上游而不預先通知。只是我想，既然當日彼此也算有種特別的感應，才會做得成特別的同行者，如果有天真要步入疏離階段。希望能折衷地疏而不離。明白與接受自己對對方的近況生活認識不夠深入，但又不至於陌生得再無發問與應對的耐性。

可要做到疏而不離，總要有做主動的一方，無事閒來將古今連成一線。如果大家都默不作聲，誰又知道大家是疏是離？偏偏步入疏離階段的人們都欠缺了維繫的主動性。大家都願意回覆，大家都渴望應約，但當中就是沒有一個先開口。於是大家下一步就是來到「離開」的關口。

絕交在成年人的世界中快要絕跡。我們不像兒時那樣「炒大獲」結下血海深仇以後各散東西。實際上現在我們都身不由己的隨環境變遷而認識與疏離身邊的人。那些與你疏而不離的朋友是很難得的。離是那麼簡單直接，誰還要在意那一個「疏」字。明知要離，也寧願疏而不離，就是對你有一種特別的感覺。感覺源於從前的感情。你可說是淡化，亦能講成昇華。感覺沒大到將一切鎖定於最華麗的高點，感覺只夠你我對快逝的聯繫多一份強留不放的小心意。我們就是那麼偏心，遇過這麼多人，就只對某些他他她她有過份的期盼。不介意自己被冷待，但希望自己不會被忘記。因為他們都是特別的過客。疏過的，還能因著什麼原因再親一次。人要是離開了，好奇揮發了，誘惑太多了，價值體系再不存在重疊的部份，那麼離開就是離開，不會再回來了。

疏，形容的是一個程度。親與疏中間，包含了不同關係的層次與級數。離，卻是一個有或無的二分詞的一部份。人來人往，我們難以控制。人親人疏，又是否總有一些在我們掌握之中？我記起身邊的朋友，我知道大家身邊都有值得珍惜的朋友。已經很久沒有講出「友誼萬歲」四大字。因為捱得到萬歲的友誼，可能只是歷史的乾屍。他們的養份早已流失，所謂友誼其實已經往生。情緣不在乎長短，要去的還是要去。但去的形態不一樣，對生命所帶來的影響也不同。對大部份人的離去我能安然接受，但想起那些心中仍有感覺的某某，希望大家真的能疏而不離地走下去。親密有了新的定義，就是我們都習慣了疏遠地連繫著。談不上親密，但不會陌生，不會否應彼此是朋友。

也為每一位已經「離」去的朋友送上無聲的問候，每一位完整地從疏到離，也許早已忘了彼此存在的過客友人，你們都還好嗎？

也為每一位正在「疏」遠的朋友送上無聲的問候。這些我們都不甘放手但又未敢提起的特別嘉賓，別來無恙？

慶與幸
今時今刻擁有一些自己由衷由心定義的「朋友」。在疏離很有可能來臨之前，珍惜每次能夠偶遇的巧合。歡笑與支持並非廉價，而是因為彼此信任而無私分享。

總要記住，人生有些朋友不會走，人生有些朋友總要走。其餘大部份的，來去自如。記得那誰特別得難捨又易離，那些特別角色都是上天臨時加插，要獎勵你並豐富你人生的情節。如果值得維繫的，別忘維繫。遇上知己，記得盡量知彼。難做發球者，或懶做發球者，都要學習做好接發的部份。深交是言者無心聽者有意，你說出口的那怕只是隨意隨便的問候，對方都能聽出當中的心意與支持。

為何說起疏離，因為知道自己是幸運的。有好些好人好友圍繞生命大小災難邊陲，雖不能改變事情的本質，但只少一直相隨，以語言或身影給予實在的安慰。如果到十年二十年後大家終要疏離，賁在非常可惜。希望再壞都能疏而不離，我仍會淡淡地為他們每一個人的成長與成功高興。

面書裡記下一句，在此作結：

各有各煩，各有各忙，都仲有一日可以聽下講下大家煩緊咩忙緊乜。已經走到一個不能為別人解決問題的階段，大家的問題最終都要由自己面對。唯有老土講句大家加油，大家都能夠搵到一個發泄的方法，堅持的理由，面對的勇氣，過難過的難關收成正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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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緣投到vjmedia，留下網址，留個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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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ttp://www.vjmedia.com.hk/articles/2014/03/05/65366 

你後悔嗎

朋友問了一句你我都一定聽過的經典問題：你後悔嗎？

回答「不後悔」照理是比「後悔」更正面的。後悔代表你覺得現在做錯了，希望時光倒流，你能回頭逆走，回到未作決定之前的一刻，使後悔不在後來出現。你回答不後悔，意思是雖然現在的環境有點不順，但你無悔選了這條路。你繼續向前走，無論前路發生什麼，你都會應該解決走下去。你不後悔，因為從前的路是錯的。現在的苦與當初的決定並無關連。你不想回到過去，你不後悔。

一直以來我也覺得，決定了的，沒有必要後悔。特別追悔無用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廣泛，而你當初下過的決定往往是當下能下的最慎重決定，理性分析過，亦有照顧自己的感覺，才能作出這樣大的決定。你知道，你不會後悔。決定是正確的。不下決定，不會換來一個轉機的可能。下了一個決定，換來一次抽卡機會，無論是獎金或入獄都好，既得利益著的我們都不能輸打贏要。

只是忽發奇想，覺得後悔亦可能有它的價值。一個人後悔，代表他知道什麼地方出錯，他有改錯的方向。一個人不後悔，特別下了決定以後情況一樣壞一樣難捱而沒有後悔，他斷了自己心靈上後退的路，就只能向前繼續走了。可是不後悔的他並不代表他沒有不快樂。他只是不後悔改變，但仍不安於改變後的一切。如果後悔，他只要逆路走回去就能確切地走自己想走的路。但如果不後悔，所謂向前走就只能逆來順受。

「不後悔」，誰知道這三大字是不是迷途者一個穩住旁人信心的籍口？誰知道「不後悔」背後包括的，是無路可悔，但又無方向可追的迷惘與困惑。

就好像老師常問「有問題記得發問一樣」，但迷失的你連有沒有問題都不知道。你不知道那裡出了問題，你不知道要問什麼，儘管你明白有太多東西可以問－　而你一點也找不到問題所在。你最想問的是：可否告訴我，我應該問什麼。

我看這一種發問的迷思與後悔有一點相似。你知道自己不應後悔，你不後悔。問題是今天你不後悔昨天的決定，卻怕明天後悔今天的決定。你看不到將問題根治的靈丹，你沒有長明的油燈。你不會追悔，你視人生為一段向前探索的歷程。但實際上卻過得比後悔還要迷失。有時候還真會作一個假設：要是真的後悔了，是否就代表自己已經看到了什麼是正確。是否一次後悔，就夠人從迷茫中逃出來。再不會害怕自己再那一天後悔，或應該後悔而不懂後悔。

如果真是這樣，我們是否都應該在痛心過後珍惜每一段由心後悔的時間。因為這正代表，人生有些課題你已經得到答案。你後悔，只要在下一段路不重犯就可以了。

不是說要有心刻意做令自己後悔的事情，而是生命總會發生一些令人悔不當初的遺憾與錯失。你不後悔，未必等如你做對了。相反，在某個重要關頭心生悔意，及時痛改前非，這可要比不後悔又不知悔改，繼續迷失繼續錯繼續失更有意義。

人生就是有太多事情，沒有客觀的對錯，只有主觀的苦樂。正因為行為不涉道德判決，對過去做過的決定我們未必會後悔。然而不後悔似乎變相將你當下的痛苦與迷失輕描淡寫。你不後悔，因為快樂不在過去。但你也不快樂，因為安樂不在現在。

人不應該後悔，但無悔之時竟又傻得去胡思亂想，想有沒有比「後悔」更具建設性的決定。

從錯誤裡吸收。但吸收不了的，還是每天在錯誤裡呼吸。後悔就是發現了應悔的地方。無悔，又要迷惑到何月何日？

無悔，那個沒有？但無悔同時代表有勇氣堅持繼續撥霧尋徑。那又是你嗎?
這十年來做過的事，雖令你無悔，但令你驕傲嗎？快樂嗎？
當下無悔，不知是好是壞。後悔不好，更壞是悔得太遲。

別太遲又十年後至想，後悔嗎。
後悔的，別要再後悔；
無悔的，撫心自問：你真的不後悔嗎？

你需要一個答案，一個能帶來動機的答案。
「你後悔嗎」從來都不是一條難答的問題。難的，是後悔或不後悔以後的決定。
人要面對過去，評價過去，後悔或不後悔都可以說得輕鬆。但之後的決定，影響當下，改變將來。

不後悔。非常好。
然後怎樣

寫己‧惠人

記得早前有一篇新聞指，港童自戀指數偏高。

雖然筆者已經是長大了的港童，但亦不否認自己有自戀傾向。只是自戀有時是需要的。我們無意混淆「自戀」中那一個自字的意思。我沒有假設別人會因為我們自戀而認為我們更加討喜，亦沒打算四處張揚自吹自擂，搏取誰人的Like。這個自戀存在於封閉的迴路。我喜歡自己，我感覺良好，我相信自己，這樣就已經很好。

其實它的本質不是「戀」，我將其定義為自我崇拜。自己支持自己，自己鼓勵自己。曾說過人不能「盲目」地支持自己，心底中或多或少總有說得通的理由，你才會信自己愛自己。所以啊，你一定要刻意發掘自己美好的一面，而且要用以自覺自在的方式表達出來。我不知道這樣的自己是否值得被愛或被戀，但一定需要自己的尊重與肯定。如果連自己都不撐自己，自己都不覺得自己可以，我們怎能只依賴別人照顧自己？

欣賞自己的感覺是良好的。你並不需要自大，更不需要將自己放大。你只要如你心中所願表達自己的想法與感受。如果這就是所謂的自戀，那就自戀吧。反正，這樣看自戀不害人。

6Wing有一首「極度自戀」之歌　－　456Wing。歌詞大意就是圍繞著歌者本人的個性與夢想，叫人追尋自己的道路之餘，別忘了歌者的名字。那時候聽著，由感動變得激動。羨慕別人可以如此正面地「自戀」，欣賞原來自己讚自己也能給人強大的能量。

「比枝咪我寫歌詞，我寫得幾萬字；比支咪我Rap，我好寫意」。能夠自信地唱出快樂的源頭，那是一件令人振奮的美事。

歌詞中說到，如果太過硬銷自己會惹人討厭。但他以「要贏人先要贏自己」作引旨，講出「要Rap人地先要Rap我自己」之必要。

這一切一切，與寫Xanga和創作拉在一起，忽然成了一道有趣的問題。要寫人地，我們敢不敢寫我自己？寫自己的時候，你感覺寫意嗎，你有沒有寫下去的意欲？

我總是懷疑，人都愛說自己的事多於聆聽別人的事。我們寫己，其實未必惠人之餘，還會令人側目。這是合理與自然的。沒有人有必要對我們的私生活私人感受細心聆聽。更何況是在這樣一個人來人往的創作平台，你有你寫，但沒有權留住任何人，迫他們讀，要他們給予肯定。

所以還是會反問，是否還有寫自己的必要。不著邊際去多說一點與自身無關的大事，是否比寫自己感受與反思更有意義？

但我知道，有時候「我」就是我最希望表達的信息核心。是自大也好自私也好，在自己平台至少要明白自己的定位，寫出自己的價值與風格。大大步走屬於你自己既路，寫你自己最想寫的文章。那麼就算反應不理想無Like無Comment，只要有人行過，你都會覺得對方有細讀的可能。因為你交出了自己。不能更好，亦談不上更壞。你就是你。

是的。寫自己寫得多，讀者未必能夠投入。但你先作了選擇取捨，就不能怪收成不夠別人好，甚至惹人反感。寫自己是雙面刃，有更多人因為看不懂而離開的同時，總會有一個半個為了看得懂而留下。

坦白說，自己愈大，對閱讀的耐性與熱情愈來愈少。包括對自己的文字，別人的文字，都不如在學時那樣，可以靜靜坐下來反覆細讀細味細想。但我對於每個仍會寫自己的作者都是由衷的支持與欣賞。無論你是忠於自己寫自己喜歡的文字也好，又或者像我那樣寫自己分析自己表達自己，我覺得都是一種好風氣。未必能夠直接幫助讀者，但對整個創作的氣氛是有正面影響的吧？就算我不喜歡，亦總會有喜歡你的人。同樣道理，假使你真的不喜歡我的文字，我亦不必灰心。因為自己寫自己，文字有自己的氣味，也會有一兩個知音。

寫文字如果捨己，最怕寫到迷失。

寫己吧，儘管別人未必歡喜，但歡己也是創作的功能之一。能惠人固然好，惠不了人就當為己好了。特別喜歡網友說的一句「我們都不是靠爬格子維生的寫作人」。不收分毫，就算不令別人滿意，至少也要令自己滿足才對。

而我覺得對每位作者來說，寫自己都會是一個難得的學習成長課程。雖說長期寫自己，很快會沒有話題。但我反而覺得，創作快要沒有話題的時候，不如寫自己。今次是為己而寫己。你總能在自己的文字中找回一點失掉的動力。

「希望你都可以有一次，大大聲係人面前嗌你個名俾人聽」
寫自己唔需要寫到街知巷聞，但希望你可以自信地好好咁寫自己。

跳出視窗自信地好好咁做自己。

身為大港童，共勉大家都記得我地自己的名字之餘，仲要認得自己係邊個。過份自戀有害，但亦不見得自卑自傷有益。老實說，人生應當謙而不卑，不是無盡的自我抑壓自我審查。做得好的時候，不要只往臉上賞巴掌恐嚇自己別自滿。嘿，不妨給自己一點掌聲。特別是生性內向內斂的人們，記住，安守本份的你已經做得很不錯了。別人看不到，你不可能看不到。你看到，也會有人在某角看到的。



希望你會記得我的名字。

累了麼？

要知自己是否樂觀，不能只從心情開朗的日子判斷。

晴天享受青空的時候，有時也會奢侈地懷念雨天的清涼。那刻以為自己能夠大量得包容天氣幻變，心境亦能如常。直至大雨傾城，一小時一天一星期，又灰又厚的密雲讓人呼吸困難。直到那時那刻，你才明白情緒溫室內並沒有什麼真正的風吹雨打。是那時候心情大好開了防護網，沒有太多令人煩惱的事情，才可輕鬆又抽離地論及悲歡離合。人在雨中，又冷又累，記起有很多難關始終要面對，而且必須痛苦地面對。

算得再準分析得再仔細都好，痛感依然真實。你仍然要疲於奔命，為生命奮鬥。捱也好，衝也好，一天一天地過。快樂時朝氣勃勃如是，不快樂時心又慌又急如是。一個人是否積極正面，大概還要留意他在危難當前會否消極逃避。一個人是否強大，到底要看他與壓力正面交戰以後有沒有被打垮。

當下疲乏又恐懼的你，記起曾經滿懷信心勇往直前的自己，感覺是否有點陌生，有點不太貼身？

我明白的。生活瘋狂得讓你想得太多，企圖以精神反抗。你累了卻未有淚，這感覺讓你更累。有些日子繁忙得讓你坐立不安，更多時候是又煩又忙的生活任務讓你心力交瘁。你希望有一勞永逸，但這一日卻仍然遙不可及。時間過得慢，令痛感更真實；時間過得快，又令你恐懼時間不夠用，死線迫在眉睫但你卻不能死。壓力是別人給你的，也有更多是你自己給自己的。減壓忽然變得不切實際，因為已經壓過來了，能抗壓已經很好。放輕鬆調整情緒，以主觀的喜取代客觀的悲，談何容易？

前往刑場的那段路，往往是最痛苦最難受的。畢竟我們不是要送死，事情不會在那一天以後完全解決。在那天以前，每一天都在為其準備。既有實際的難關要過，亦要面對自己的恐懼。境隨心轉，心隨境轉，其實在壞時候亦適用。

「還會嘈吵有時」，嘈吵到無力嘈吵，只想將精力花在解決問題上。
「也會哭泣某天」，偏又等不到流淚釋放自己的那天。

彼此，在這城市都有同樣的經歷吧？埋怨身邊多多少少令人糾結的事情。討厭人與人的期望落差。對自己偶爾失望，接受不了失敗，或「硬食」更多挫敗。

這是彼此都要面對的吧？當下快樂的你亦總會走過這片焦土。酷熱又蒼茫，你必須孤身上路，感受難而說明的壓力。就如你聽過的勵志金句：打不死你的，將會令你更強。　但就算你不希望變得更強也好，生活還是會給你無數的難堪與難熬。彼此都要靠自己的能耐，與及對難耐之事的無盡忍耐，一天一天走出困境。

「開心也要活，不開心也要活，為何不開心一點活呢？」
是的。而且，就算你明白了，不開心的時候都要活。就算那個自己走得很吃力很難看，都要堅持下去。

或者生活不是時時充滿選擇。生命有時只留下了最差的配搭。但不開心也要走。

要是遇到了那些硬食難關的朋友，應該如何安慰他們呢？除了從前說過的「加油努力支持你」以外，現在我想就讓對方在安全的距離盡情隨心講述自己的壓力吧。你不能改變，他也自知不能。不開心的始終會不開心，就等如早前的雨雲籠罩我城，誰又看得見青空？人生不會美滿得只有過雲雨，我們接受吧，找個機會放鬆吧。讓他們隨自己心意發洩，但又不要讓他們傷口發炎。要保存精力應對大仗。留下一口氣，在難關的夾縫中維生。

如此難捱的日子，實在不可能又寫實又正面的記錄下來。旅途上的這些都不是碎瑣的困擾。過後回望是碎瑣，但現在是巨石在山坡向下滾動。

面對可怕的事情，人是可以怕的吧？修煉的時候，武俠劇的師父都要閉關。我將閉關解讀為「無人能代勞為你解難」，而且他們那時候的身體都是最脆弱的。我想我們要是遇上了自己生命那些難關，就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閉關修煉。捱得過那象徵式的七七四十九天冰火煎熬，功力又會大增。唯有這樣想著。也許多少武學大師在石室的頭幾天都猛拍門，叫弟子救自己出去。可是關已閉上，無人能助。事情如要發生，無人能阻。

解難是自己的事，幸好總有朋友分憂。我想這也是「彼此」的意思。開心的時候我們一同嘻嘻哈哈，但難關一到，沒幾個可以做回最快樂的自己，說最正面積極的說話。彼此都明白，彼此都只好以自己一點一點的微小支持，將能量透過門縫傳到閉關的人心內。

生活有時候會無情地拔去你的椅背。迷惘的日子你只能筆直地坐下來苦幹。但人人生命中都會有靠倚。就算坐得不舒服，也要睡得安穩。睡醒以後至少距離完工大日子又少了一天，遠離悲苦受難日又多一天。生活應該會發回屬於我們的椅背，到那一天一定要悠閒地攤在椅上，清心地休息。

累了麼？「一天一天刻進，一天一天拉近」，那一天快到，已經走到這一天了，別前功盡棄。
別想了。今天只做一件事，就是先讓自己忘掉必爭分秒的壓迫，放半天假。

遊玩時開心一點

「遊玩時開心一點不必掛念我」

唱，要多灑脫有多灑脫。

但如若他真的樂在其中，忘我也忘你，你又有沒有因為那個遊玩時沒有掛念你的他而多了一點不快樂呢？

理智分析，你想：他人都在外地了，是應該開心地遊玩，賞山賞水賞味賞色。如要他人在異地仍要掛念掛念，怎能遊玩得盡情盡慶？遠遊就是要將原來的生活暫時放下，到外地似外星人活過幾十小時。你主觀地再想一遍，還是不必掛念自己。人難得自由，心最好一同自由，隨人隨處遊。當他回來的時候，再掛念也未遲吧？

實情是，你掛念他，所以才會猜想他也掛念你，繼而自編自導叫他不必掛念。

你又怎知道遊玩開心的他有沒有掛念你？你怎能肯定？
又或者，如果你相信他會掛念，那麼便不必確認，不必多疑。

他，可能因為在遊玩時想起你而更開心。為你物色小禮物，或是急於想跟你分享小見聞，雖然身邊沒有你，但感覺上與你同在，在外地亂晃沒那麼寂寞。去旅行的主旨雖然是「放下」，但你卻是他隨心攜帶的平安符。想起你，他尋幽探秘便覺踏實。

放心，他只是掛念你，隨時，隨心，自然而自願地掛念你。只要你不急待他的掛念，他自會在異地某時某刻忽然掛念你。

你也一樣。想掛便掛，反正零成本。掛念不會讓人更不快樂，只要清楚掛念的含意，明白掛念所能延伸的限度。

遊玩時，可以開心，可以掛念。但將開心與掛念都當成必須便大可不必了。外遊者如是，等待外遊者回來的都一樣。掛心是自然的，畢竟大家有一個關係，自然有合乎關係尺度的關心。但旅行最難得的是距離。彼此既然「有幸」分隔異地，掛心之餘亦應該讓大家珍惜當下的獨處，測試一下自己對大家的信心與信任。只要對方平安，就先別急對方行程與誰同行。旅者有旅者的打算，他在那刻換上了一個新身份。他掛念你，但不可能常常打電話報平安。如果你相信他，如果他信任你，下次通電的時候自然會言之有物地分享旅途見聞。

掛不掛念，有掛在口邊的部份，也有放在心中的部份。很可能後者佔的比重更大。如果掛念只是由衷的即時反應，你與他都無能為力，只能隨心地掛或不掛，念或不念。這個「遊玩時開心一點不必掛念我」的溫馨提示，只是提示而已。

話雖如此，但總比「遊玩時開心一點必須掛念我」來得大方。是我們應該在別人遊玩時如常生活，不要無事撥亂心扉胡思亂想。最好大家都不掛念。放得下，沒有心掛掛，想念就夠。

不過，既然掛念不是一種選擇，不如簡單一點！
多開心少掛心，「遊玩時開心一點」不就可以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