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什麼不需靠邊站

是真的有話說。是說真話﹐真心話。
大人咪插嘴，細路唔好嚇親。我要發泄了。

好，我不是憤怒而是意難平。是因為工作。我知道，別人眼中的工作問題其實聽起來都值得同情，但又其實沒那麼嚴重。十居其九，我們都會說「忍下啦」「係咁架喇」「唔好激親自己」，另一種方向就係「係喎你快點轉工吧」「諗下你既理想，呢到唔適合你」「呢度人工又低，出邊搵工幾咁易，走啦」。是的，這兩種都不是主人家第一身在想的事情。意難平，是因為有些事情不明白，又或者明白一些事情不能改變，卻又作賤自己不能從善如流。所以，我忍不了但仍要留下。是的，意難平的打工仔有很多個這樣矛盾的時刻，更諷刺的是我沒有包袱，某程度上我還是有自己決定自己的去留，而留下卻竟然因為「我自覺自己是個負責任的好人」，這一下子，還真好笑。

有想過為什麼長不大的人都討厭活在商業成會，為金錢為利益而打轉嗎？在我來說，我一樣享受物質生活，我會有消費的時候，可是我不喜歡唯利是圖的行業。因為利益令關係不平等，人與人之間因為利益而無可避免地出現磨擦。因為利益，某些人控制話語權，某些人卻要委身讓路。如果沒有利害關係，如果不是為了金錢，我和你和他都是人，可以在同樣的價值觀上平起平坐，說人話，做人事，互相體諒，只因他朝君體也相同，沒有必要把人迫得太緊。有了利益的考慮就不一樣了。有錢不是大曬？有錢不是絕對大曬，但錢令道利傾斜。有錢可以令不應該的要求變得應該，因為那是錢，是養活公司（也是養活你啊！）的最重要食糧。沒有錢也就沒有你，道理就是如此簡單。所以，在金錢世界內，沒有什麼是公平，沒有什麼是合理。客人永遠是對的，因為他們出錢。服務性行業就得「盡量」滿足客人要求，這個盡量是什麼意思，各人有各人解讀。我的理解是合理和可行，而sales與客人的解讀是「我唔理總之我要，奉錢之名阿門」。分歧出現了，是誰的錯？有人說客人野蠻要求多多，有人說設計部交行貨，有人說跑數的槍頭對內，我啊，認為問題之源是因為錢。因為金錢，我們有了不切實際的期望。但你們都會說，問題是我，project management本來就是一個有怨有冤無路訴的工作。

如果我已經工作了十幾年，我會純熟地背出安慰晚輩的句子：係咁架喇，D客有要求你咪就下佢囉。好人尚且如此，錢為尊者只會說「我覺得你唔helpful，你應該企係client的角度去manage佢既expectation架嘛，而唔係話你做唔到做唔到，咁樣人地會覺得你冇心」。諗諗下，又係喎。人家給錢，要貨，應該啊！那不應該的就是我吧？但有錢不會令做不到的事變成做到，這世上還有時間還有情緒還有更多的考慮，是金錢不能收賣的。如果以金錢企圖凌駕於時間什至一個人的情緒，那就未免太天真了。有些時候真的做不了，全世界都只會怪責動手做的人工作效率，卻不會重新反思為何要接這個工作。就好像起唔切菜是廚子的問題，但老闆為何不請多一點廚子／接少一點客人？因為金錢，想付出最少而獲得最多。諷刺地，這很合理。那不合理的是誰，又是我了！

今天無故的聽了這番說話，我問心無愧。責任是負了，我能做的都做了，還可以怎樣？我明白，律己以嚴，待人以寬。那是客人，我也明白他的要求是要被重視的。但拒絕要求的不是我，我又能怎樣？何況，己也是人，待人處理能否懷抱一種普世價值，別厚此薄彼，將道理放在擁有金錢的一方。假裝雙方都有責任，應該一視同仁。我覺得在理想的國度裡，客人與你的設計師工程師你的幫手都是同等重要的。沒有客人沒有工作，但有工作沒有人幫手也是一樣的。這問題已經爭執了好多好多年了，一直未能解決是因為金錢已經扭曲了人類世界的價值體系。所以，沒有錢的工人的那邊，只好一次又一次因為金錢而妥協。錢喎，你做唔做？我曾聽說過某人說「我們是追著錢的狗，有錢你接不接！」，我在旁邊聽者，點頭，因為很合理啊。但面對如此合理的事，我感到嘔心。不是我裝清高，而是那不是我。遺憾是，我一直不想接觸有金錢瓜葛的工作，但最後還是要來到金錢的天坪之下，跪下認錯。

我真的氣結了，這個年頭用真心做事的人吃的苦頭真多。能言者令客人貼服獲上司賞識，默默做事的人完成卑微的工作卻還是一如以往的，默默行事。目標為本，做著不賺大錢工作的人注定是沒前途的，但沒有旁邊的綠葉開不出花朵他們似乎從不在乎，彷彿葉是天生無怨無悔的為盛世的來臨而張羅。我是覺得，做什麼工作都好，做得好就是一個好人，一個能幹的人，我也知道這樣想就証明我仍是小孩。氣結，有時恨自己白白付出太多，但又真的不能無賴一下不付出。人的熱誠與責任心，就是這樣給白白消耗。到頭來，看見的人不是能表揚你的人，表揚的人看見花朵盛開會想起花朵的美，花朵長不美才會想起地上賤泥，他們是多麼unhelpful.

世上有很多事情需要平衡的。就等如父母想兒女成材，合理。他們迫子女學習，也合理。但當迫得太多，就不能倚著「父母想子女好所以迫他們是應該的啊！」作理由，無底線地強迫子女。任何事情都有一個限度，有標準，有原則，有公義，這些是無論如何都需要被考慮的。我也明白，跑數的人收了人家錢，想事情做好，可以事情真的做不了的時候，也不能因為收了人錢就死掂佢遇佛殺佛，先不說我沒有bonus，就算我有，工作也不是我說了算。這樣簡單的道理，難道你們不明白嗎？你們明白，為何仍會這樣呢？

當有人需要認錯，真正犯錯的人就不需同時認錯。母親與女兒都犯錯，當母親責怪女兒，女兒認錯，那麼母親就不用認錯了，她心中知錯與否也不重要。因為階級因為利益，我們世上突然有很多標準都不適用。什至，將對錯都自然依權力歸邊。就算明知得權者有問題，我們都會客氣的說「佢係卜街，但我地都要cater班卜街」。點解？為什麼？為什麼有生意就要接？為什麼有錢就一定做到？為什麼賺錢的人說話大聲一點？沒有階磚3，有AKQJ也成不了一副撲克牌。每個人都有他的崗位，有他的考慮。不同人共事，是要互相體諒，才能建立互信的。當工作中人人也為了保護自己而留有一線，那個天真的以為盡責任做好自己的同事，就會很可憐。

是啊，說到後段，我就想起了自己。人善，是公認的。我討厭自己連工作也善良，真的討厭但我改不了。當然，你也可以說我太green，太率直天真。老實說，我沒有動怒沒有爆操，我一直嘗試以最誠懇的態度處理問題，儘管我內心是多麼疑惑。如果專業是客人說了算，那我無話可算。但直至現在，我承認自己做事有遺漏，但絕不有愧於心。至少，我找到更多比我做得差的人。只是氣結，遺憾，從來都能強求好心有好報。最怕是，別人說你不是好心，所以沒有好報。我會相信的，我會認同的，然後我會跌入更深的反思：什麼是好？如果變得「賴皮」，耍同事耍客人就是識做野，那我是否就要認命，我是一個好錯了的人？

我知道，我明白。我太天真，我不明白市場，係咁架喇，人人都係咁架喇，做野係咁架喇，我知道，我明白，不過不過不過.....現在不是討論不過的時候，我再天真，不會不「知道」不過什麼，只是我不認同那些「不過」，什至希望有可能在沒有「不過」的地方工作。我又再一次想起自己的未來。我是有希望的，只是不知道希望能實現在那裡。為錢而工作沒有問題，絕對沒有問題，因為我們的大世界就是如此。我不會說他們有問題，因為有問題的不只是人。然而，我又怎樣？要麼順從，順從不了就得再走找適合的地方。曾經以為自己可以再留久一點，但我覺我事情不應這樣發展的，好人不應由替公司賺多少錢來決定，而是那個人用心付出了多少。

我知道，我明白。你也知道，你也明白，對嗎？

可以厚顏一點說嗎？天生忠直，是父母留給我的性格，它好或不好，我不能選擇。在我的價值觀裡，我沒有對追求金錢有太大的欲望，我對討好別人也不如其他人敏銳。我只想做好本份，什麼事都可以一起研究，就算利益面前都一樣。有時候想，或者我注定做一個失敗的人，一個自以為好的普通人又不上進又不懂人事關係應該不會是社會名流。到最後我都只是一個不能再平凡的打工仔。我明白也沒有奢求，只是無論如何，我能改善但有些事不能改變，我鄙視追著金錢的狗，如果你以此為工作的自豪。我沒有不敬，只是不屑與之為伍。我不懂勉強別人，但勉強自己太辛苦的話，有天一拍兩散都是一種好結果。

現在最難處理的，是要像沒吐過苦水一樣，專業冷靜地把餘下事情盡量處理，然後再尋求下一步。永遠有然後，卻未必有怎樣，還是要走下去，才知道怎樣走。走不下去，自有走不下去的路。我畢竟不是氣結，只是又一次覺得自己有點傻，有點多餘，有時會懷疑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是否早就合理，我究竟可以要求什麼，而不是強求與奢求。

對工作，我不應有太多期望。只是從工作中，我總是觀照自己的性格。同時，工作是人生很重要的人部份。面對工作的不如意，不接受也得接受；可是走到生命與人生的反思位，我就猶豫下來。我會問，我好不好？我有多好，還能有多好？然後打折以後，我的好能換回怎樣的好，有什麼樣的好工作，賺什麼價位的薪水，有個如何好的女朋友，過如何好的生活。我知道不應奢望得到自己不值得的東西，所以我總是希望自己的水平，從而要求合理的回報。反過來說，我也從我擁有的一切，評估自己的價值。我知道我不壞而已，但我真的不敢說有多好，我沒有自豪自信的向世界說，我好。

夜了，我明天仍要工作。工作是不會完的。
寂寞敵不過晨光，我還好，人長大了，雖不算醒目，但盡責是我成熟的象徵。

我知道，我不成熟，我應該處理好誰誰誰的期望。
我知道，我不求上進，對客學到最多事怎麼我要逃避。
我知我知我知，你知道的比我知道的還要多。

這個世界，就算金錢掛帥，都應有公道。
公道，不應只在人心。不應只把金錢掛在口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