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間

今天，收到妳的信。
我感謝妳的來信，卻感覺到妳的善意，欲重修舊好。
朋友的好。

明明是，是我。是我對那好有一點不理智的眷戀，才把自己的感覺投射在妳的友善中。我知道，妳的信出於好意，對我已經全無好感。

我欲重修舊好，不是因為「好」被破壞而需要修補，只是因為時間風霜吹擦，吹散了而已。我們，畢竟沒有開始，也談不上結束什麼。我們不是陌生人，但說是朋友又有點牽強。

如果我真是一個幸福的人，我想其中一個理由應該是：我已經忘記了從前所恨的人，就算恨得再深也好，忘記了，沒有印象了。我卻仍然有幸保存著從前所喜歡的人的過敏反應，就算愛得再淺再短也好，記住了，永遠也自然不了。

永遠也渴望自然，所以做很多不自然的事。
從前是，現在是。

忽然之間，妳的一封信，讓天地昏暗。妳大方的回應，令世界只餘下一首歌。我想起了妳，再想到自己，再想的都是自己，仍是自己。那時候的我，想著妳。懷念自己，因為懷念妳。我不曾在非常脆弱的時候想起妳。在妳之後，有過我更喜歡的人。眼前有過更美的風景，獨行也有很寂寞的時候。但我日後還是放下了，再沒想起妳。

然而，想起妳的那一刻，卻感到異常脆弱。是因為生命太空白，才會因為妳偶然的出現而變得雀躍萬分，懷念昔日的溫暖？

我明白，我沒有放不開妳的愛，我亦不熟悉妳的關懷。我們像很多非常普通的朋友那樣，分開生疏，只帶著對方的名字上路。如此淡淡，無名無份，卻在忽然之間牢牢佔據心房。

明明不愛妳了，不喜歡妳了，明天工作一忙碌就忘記妳的存在了，如此輕盈，妳卻仍能留下重重一擊。這個妳，似乎永遠都不會陌生。愛過，永遠不能當沒有愛過。我那一刻只是想，妳又會否有同樣的感覺？忽然之間，我會否如妳一樣，橫蠻地搶佔思緒重地？

也許，應該，大概，未必。

是的，二個人的回憶，到最後只會由一個人保存。今天這個人出現了，卻沒有問你們回憶的密碼，你是有點...冷。冷冷的，你還是會繼續留起這一段這一節。

她畢竟是一個忽然之間能令你放下灰沉，決意精神飽滿為她儲起能量的人。

有時候，想起某些人，既是悲哀，也是安慰。悲哀是，你為何仍會想起她呢？不是早就應視之為平常嗎？她的出現，怎麼令你想到太多美麗往事？安慰是，她總能令你相信自己。在你失去力量逗弄自己的時候，仍會為了一口氣而不自怨自艾，逞強充樂觀。

大家都是聰明人，就等誰先看穿，然後誰又不經意的，安慰對方。

這樣的人，不做戀人也許是對的。也許都是命程所定。回憶，總是有這樣的一個人。隱身，卻不會死亡。永遠不會在身旁，但想起她，就會出現有關她的一切。你，也會成為面對她的你。停留在學生時代，那個熱血自大的小伙子。誇誇其談，四處騙女生，就只有一個太聰明看破了，而你卻偏要令她信服。

這是一種比「祝君好」更淡的情感。好想一路走下去，好想生命中喜歡過的人，也會有美滿結果。以此引証世界是美好的，然後期盼每個人總會找到自己的靈魂與肉體的另一半，眾生平等。

就算是關心與問候，總有一天會因時間而變得勉強與不自然。所以，在這一個偶然的機會，能再次與妳相遇，互相禮貌關心，分享，祝福，忽然之間，就像聽著這一首歌。不哭，不怨，是有一點，卻又希望只是這一點。永不能多於這一點，但千萬不要連這一點也失去。

忽然之間，
感覺到在很久以前的，純真。

懷念。
想起妳，是一種安慰，我確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