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是為了燃閃

嗨，朋友。

今天重溫舊頒獎禮精華片段，某歌手曾於生日的時候躲在混音室埋頭苦幹，為的就是希望自己做的音樂能帶給別人歡樂。為此，他說不介意自己消失，什至喜歡自己消失。我聽著，忽然想起你，想起你我都有過這種寧願消失，自得其樂以後將感動分享的美好體驗。

朋友，問問你：

你會不會為了能夠長久欣賞某些事情，而刻意與他保持距離？就似為了觀賞野生動物的原始獸性，為了一睹他們不羈放縱愛自由的眼神，心甘情願將他們關於籠外。少一點監控，讓牠們都可以做自己最想做的事。我也許會，你也許會，我相信不少人都會這樣做。有種魅力在於當事人完全投入與專注，自由自在去表達自己的價值與信念。旁人必須遠觀才能感受那強大的意志力。一但人走得太近，當自己出現於對方的世界中，他們便不再是最完美的他們。為了能仰慕這種魅力，我們不能自控地保持距離，讓自己消失，也讓他們消失並陶醉於那連靈魂也樂而忘返的神秘地方。

朋友，遇上了這樣一個喜歡消失，但偏偏消失了才最閃耀的人，你會心動嗎？你會愛上他嗎？你會因為愛他，而選擇不佔有地欣賞他嗎？可能那人跟妳逛街會失去耐性，寧願撫玩結他。他討厭你的嘮叨，但迷戀自己的Solo。他是喜歡你的但也喜歡音樂。他愛你，所以藉音樂向你表達他的最深亦最真的愛。回到現實，成為粉絲與愛人是兩回事。仰望與對望是兩種眼神兩種角度兩個國度。如果是你，你會怎樣？

我想起K先生，我也想起F小姐。我開始明白，也許，有些人是好朋友，但不是好情人。他或者是好情人的材料，但不想為情自困。不獨愛他心中最愛，他隨心選擇愛更多，愛更大。他愛自由，而且要愛得自由。也許，他總會遇上那個令他做回自己的她，並刻骨鉻心地深愛著。但在此之前，他喜歡消失。他喜歡做一些令別人快樂，令大家感動的事情。又可能，他已找到她了，但為了令她愛上自己，也令自己更愛自己，他選擇做一些令她快樂也同時令更多人快樂的小事，而不是只令她一個快樂的大事。而這一切都需要他身與心的付出與承擔。

這樣的人是可愛的，具魅力的。就算他不愛你，你也會祝福他找到懂愛他，疼愛他的唯一。

有很多人，消失了便不可愛，因為他們的魅力不能持久，必須依賴實在的形象表達，依賴別人的歡呼拱照出可人的地方。有很多人刻意追逐最受歡迎的名銜，卻忘記了成就歡迎的原因，在於獨處，消失，練習，無數無盡無人知道的一個埋頭苦幹的日與夜，而不只是人前那套華麗的服飾與技藝。

說到愛，其實不應只愛他「愛自己」的一面，更應該欣賞當他未曾愛上自己，已有的信念與堅持。男男女女，都應該在生命中找到男男女女以外令你消失的事情。除了愛L，也得做過某些驚天動地的事情。我相信外表，我相信權力，我更相信一個人在沒有外表與權力的前提下，都值得被愛。可能他未懂愛，可能他未願愛，但都「值得」被愛。

值得被愛的人，就算消失了也能發光。就算看不見，別人也會認同，相信與期盼。值得被愛的某些人，能勾起你渴望被他深愛的幻想。他們從沒有花絕大部份時間在一個人身上，而是恆常地去將愛散播，以他們的方式建立愛與被愛的資本。

音樂，就是其中一種愛的方式。練習，是其中一種令自己消失的方法。有朋友曾跟我說，他很努力地練習，為的只是一場比賽，一個機會，表現這些日子所下的苦功，別人也應該會欣賞，並且另眼相看這個平凡的某某。是的，有些人並非生於舞台，死於舞台對他們來說也太奢侈。終其半生，也許都只是在後台練習與練習，消失和消失。對於他們，上天似乎不太公平。人們只看到那些表演者，或是從黑暗中走到台前的萬人迷，但似乎沒有看見默默努力的他們。我其實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朋友，不敢肯定說練習也會有出頭天，做自己只要值得被愛，總能被愛被珍惜。

我也想過，是否跟他說從此花多一點心思取悅別人較好？練習多了，誰懂欣賞，誰在乎－ 除了你自己。

不過，我不會這樣說。好的未必對，管用的不代表合適。而且我相信，人應該做回自己。努力未必有回報，但努力總能換到些什麼。努力未必得到別人認同，但努力給你一個被認同的機會。而且，努力定義了你，努力令消失了的你在背景閃閃發光。我不肯定，但一定有人看見的。

收筆前，借RubberBand於09年某頒獎禮說的一番話，給你打氣，也告訴你替我打氣的方法。我跟他們都一樣，一直相信人誠實的威力。我喜歡他們的音樂。就算有天不喜歡他們的音樂了，我也喜歡他們，並祝福他們繼續被更多人喜歡。希望他們一直相信的，你也相信。希望你相信自己，希望我值得你相信。

「…係因為由此至終我地都相信一樣野，就係，你要好坦白咁去面對自己，坦白去面對世界，坦白去做每一樣野，咁你任何困難都會解決到。」 RubberBand‧2009‧叱咤台上



就此擱筆

壞奇

某人和某人分手了。

別人說，某人和某人一直是被看好的一對，某人和某人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別人又說，這某人在等那人回去。別人再說，不！這某人有第三者，那某人哭了。

對某些事情，某人的事，某些人的情，我們也許有知情權，但知情的義務是什麼呢？有些時候，好奇是帶有原罪的。聽而不說，聞而不問，心知心照，也就不要問到底問出問題來。再說這些過目即忘的閒事，變成某人與某人以外的閒言閒語，被討論，受非議，我們又於心何忍？是的，公眾人物的事與情總會經媒體流進我們日常生活中，但不代表但凡聽到的我們都要追尋真相，查根究底，起出真兇，受害者，幕後主腦與背後勢力。省下那套說是非的嘴臉，讓人家的是非自然流走。讓他們的不快樂不會無止境擴散。

星期一晚十號風球，有人有家歸不得，腦內只有抱怨。看得眼內，忽爾記起兩年前倫敦機場因為什麼原因而沒有運作正常，香港的某些爸爸媽媽隨即破口大罵。說道這他媽的保安局應立即派包機接他們的王子公主回城堡，怎能由得他們萬金之軀流落彼邦？沒想到，差不多的荒謬重演又重演。天災面前，就特別看到城市人欠包容體諒的一面。另一方面，媒體報導北京有居民在水災發生後主動幫人助人救人行方便。一加一減，又組成了一套公民教育的教材。是的，國民之前，我們也是公民。

批評別人總是容易的，而且我們都覺得自己不會犯別人犯的錯。可能，我們仍是要學會體諒別人，包括某些我不認同的。不過，別人如果只是某人，他們其實不需我的體諒。世界這樣大也由不得我每人每事逐件批審。唯有自己的事自己的情，最值得自己給力關注。修身修心，齊己，治己，平己。我說人是自私的，但總有善私與私德。

又夜了，明天，你也要加油。加油努力支持你以外，送你打氣最新產品：祝你好運。

風‧信子

嗨，朋友。

大概你不會想到，我在寫給你這一封信之前，早已寫了幾千字的信。電腦當機，回天乏術，那幾個小時寫的所有，所有所有，都不見了。我寫了一封很誠實的信，將心中的情緒與反思都一下子掏出來。我以後一切都將在我按下SaveChange而留住，怎料到在我快要收筆之際，是誰無情地搶走了我的一切，一切一切。

我嘆氣。你知道嗎？寫了幾千字然後一下子什麼都沒有，心情是很難形容的。一方面你清楚自己再不可能以同樣的文字寫同樣的事情，因為他們已是遠飛的鳥已潑的水。另一方面，又不甘心寫了等如沒寫，如做了一場怪夢那樣令人忐忑不安。

於是，我決定再寫信給你。可能文字不如早一篇細膩，但我想你不會介意的。

上一篇文章的未段，與你分享的是關於讀者給我的一個留言。是關於你一直清楚的白字。關於這一點，本來不應多說。現在說了又說，其實是一錯再錯。不過，很想讓你也知道我的心情。

嗯，那就是說，在自己的家做自己喜歡的事，是最重要的。如另一位朋友在我寫作路上迷惘不已的時候一言驚醒，我們在網上寫文字，不為錢，不為名，不為什麼，其實為的是自己高興，留下的是屬於自己的回憶拓本。畢竟，我們都不是以爬格子為生的人。我喜歡這個說法。說起來，已不是認不認真的問題，而是對那一點認真與執著。你知道，我對讀者的尊重，建基於自覺誠實的表述與創作，白字不是我最考慮的地方。當然，我絕對明白校對的重要性。不過這既不是放在書展的印刷品，又不是坐擁千百讀者的知名博客，我與他與她與你都一樣，不過是一個想寫就寫的普通人，那我如果不修改白字，至少是我應有的選擇權。如果我有自己不改白字的難處，都應該值得體諒嗎？退一萬步說，這裡是應該由快樂與滿足橫行的。讀者有讀者的要求，作者有作者的追求，兩者相稱互為配合固然是美事。要是有所偏差，那亦只能面對。

因為他說起尊重。其實，我想文章出現白字不應該等同不尊重讀者，更不能斷言是對作者自己的不尊重。至少，我尊重自己，我尊重你，這無容置疑。人必先自重而人重之，所謂尊重，各有詮釋。我們難以修訂別人的定義，所以有關尊重，我們都要尊重每個人對「尊重」的看法。只是，我認為這指控有點太過，是不能承認的罪名。自重對我是何等重要，而我亦相信自重所實踐的方式。文字的誠摯，在字正，亦在文本意義。有人歡喜，有人愁。但到最後，我希望大家都在文字中找到自己的快樂，並尊重彼此的快樂。

我不知道如何回應讀者，只怕說什麼都似在抗辯。所以我選擇寫信給你。無論如何，我希望你不會曲解我的文字。而且一路走來，我感謝有你和其他不被白字冒犯的朋友。這番說話，在今夜寫了兩篇。感受由當初的不解，經梳理後變得坦然。你又是怎樣看呢？期待你在回信中跟我分享。

是的，風波會停。九號風球的晚上的你，在做什麼，想起什麼？

風雨飄搖，天氣似預期的壞，時世如預期的紛亂。壞天氣，擁有好心情不易。記得曾與你分享：風景不轉心境轉，風景轉心境不轉。我相信，你的前路依然會遇上暴雨烈風，而路直風急，不好走的時有，走不順的事有。如天氣，我們不明白。我們急於解釋，或開脫，或想一切告終，而天氣畢竟似預期那樣，從不由人左右。有些事情由天定，人意難保也是天意，人性亦是天性。面對不解，什至是莫名的挫折感與不安，請你記著那些一直與你同路的朋友就好。請你珍惜。無論這個人是不是我也好，你也應該好好記住這些難得的人情。難得的，再難寫都要試著寫下來。難得的，你要知道難捨卻從不難離。事過境遷，人去樓空，也無風雨的一天總會來臨。好的壞的，合理的不合理的，光怪陸離的，習以為常的，都來去自如不由人。不由你決定，不由我左右。請選擇你心中的溫暖。我會當你的陽光。當然，你擁有的火紅不止我一個。朋友如我，希望仍能給你朋友的暖暖與親親。

曾有一個八號風球的夜，我在電台工作。今夜靜坐家中，聽著收音機，感慨尤深。往事已往生，回味就好，回首不必。有些事情要向前才望到。人是，心情是，情是，情人是。風雨交加，時疾時徐，也讓你我感受到大自然的任性。心情，比大自然更任性。我懂你，你懂我，都要學習放棄駕馭某些不能駕馭的。來又如風，離又如風，或世事通通不過是場夢。明年今日，或明年看今日，又不過是無從區分的某一日。更好的一天如果不是今天，就在明天，或明天的明天。直至某個明天成為今天，其實應該有高興的理由，有幸福的需要。

上天收走一些事情，自會給你另一些不一樣的。我慢慢寫著與之前不一樣的題目，心放開了。寫了就寫了，沒有便沒有，失去了可再創造。只要有人作聽眾，那怕只是我幻想，也就足夠快樂走得慢一點。 今天聽著「還有什麼可以送給你」，心深抽搐著。當我想到什麼可以是什麼的時候，已不知道你可以是誰了。世上各事各物私相授受，他送她什麼，她送他什麼。但送有送的理由，受要有受的身份。我想啊想，我沒有什麼可能送給不認識的你，我也不知道應該送你什麼。遺有這篇有白字的信，給你。放心，這封信是你的，尊重也是給你的，快樂是與你分享的。

勿念。不過如有，也不錯。

金

嗨，朋友，良久沒給你寫信了。近來可好？

相信你一定有聽過陳奕迅的黃金時代。近來聽著聽著，忽然覺得「黃金時代」是問句，它並沒有說明什麼時代，我們並不清楚那是屬於誰的時代。而且，年代仍是金色的，還是已慢慢變黃呢？

談起黃金時代，你會想起什麼？

金黃的象徵輝煌，但將金黃一分為二，黃的那一半令人想起金光不再，色澤漸漸暗啞，最後是氧化的啡楬。我在想為何金要配上黃，是否提醒我們金可變黃，要來便來從不留手留情，身處黃金時代的戀人都應緊記。又或者眼前的灰黃只是現實的灰塵淹沒了金塊，風一吹，拂拭一下，金的依然是金，黃只是一剎一刻，不用惶恐。仍可在道別分離以後追求黃金一樣的心跳。

我們總在回望的時候看清曾經最閃亮的金，同時令現在的黃更加黃。

我在想，究竟他與她的黃金時代是否已過去？曾經幸福的一對，心深相信相知的這一對，在分手以後雙方都沒有再遇上金黃的戀情，不再有金黃的甜蜜，都似乎等不到收成那天就會和身旁的萬紫千紅分別。他們雖然會著迷於五光十色，但心底裡一直知道最愛的是生命中唯一的金，只有往日共處的光陰才算金時。生命中出現過最好，標準便不能降低。就算放下那一段關係，不等如連所有愛意都能通通放下。特別是這樣的一雙金童，一同經歷過面對克服體諒磨合的不少，怎能說放下便放下？

友情雖變黃，但愛意依然是金色的，罕有的。

可是我不知道，就算擁有黃金一樣的愛，是否就能在合適的時代讓有情人成眷屬。佳偶依賴天成，成事在時與機。有了如黃金的對象，培養出黃金似的感情，卻獨欠一個屬於他和她的黃金時代。我看著他們的金色日漸蒙塵，怕有天他們看見一切都黃了，無力再追，只敢回憶。白白浪費了世上很多人尋覓半生的真金。

朋友，你遇上了那個金色的他嗎？那個可以由從前愛到現在，令你想到從一而終的他，你等到了嗎，你捉住了嗎？希望你在將來遇上，與他結伴，創造一個屬於你與他的黃金時代。黃是我們的，金才是你們的，時代是屬於你們的。用餘下時間談論愛，不談其他與愛無關的事情。希望你不會像他與她一樣，錯過黃金的愛。

你心中的金色是怎樣的色彩？那人為你買新居，買玩具，還是球鞋令你心動不已？他是否比我精采，他是否主角，他比我懂得怎樣擁吻嗎？金色再不是指你愛不愛那誰，而且你能否愛定那誰。是約定，是要決心忘記還是永遠放不低的那一位。告訴我什麼是金，我替你物色。

我的近況嗎？其實你知道的：

夜了，你回來你不回來，我仍是愛上一人入睡，再在夢內一人談情，自從前愛到現在。夢內的咖啡座，你湊巧經過。我一個，你和他兩個，應該不會太悶，應該不算太多。

三個人坐下，吃喝完成。他吻你眉頭，你不再寂寞。
你沒錯過，我沒有犯錯讓你錯過。日落黃昏再去玩樂，我們又再分開。
儘管天曾蹋下來，但仍然值得。曾與你等天光，曾教你看星光。曾與你可一。

還是不時做這樣的夢，疑幻疑真。幸好，對我來說這不是惡夢。
這是一場好夢。是因為現實中與你有過好夢，在夢裡才能本能地祝你幸福。


在這篇分手，在下篇再聚。
期待你回來，期待你的筆回來。

就此擱筆，匆念。

鮮炸九肚魚

我非常喜歡吃炸九肚魚，但從不吃蒸的九肚魚。

食材與烹調方法兩者的配合，能使不能下嚥的東西都變成令你欲罷不能的佳餚。以九肚魚為例，只要炸這種方法才能平衡牠滑潺潺的魚肉的質感。家母以九肚魚做湯，我未試過把魚肉一併吞掉。我討厭九肚魚嗎?可能。但因為天下間有那位偉人發明了「炸」，我找到了我討厭的魚最可愛(也可吃)一面。

有些感受，似九肚魚。這些滑潺的情感與想法，只能一炸而盡。寫出我的感受與反思，上碟的就是我自覺最配合的炸九肚魚。

朋友說得對，人天生的最大欲望是說話。如果不能要求太多，我們都寧願只說不聽。不過，有些材料一開口與人分享，味道就變怪了。明明當中夾雜一種鮮甜，說出來卻只變得怪澀。文字中那些容易令人得到共嗚，便於嘴嚼的想法，變成語言被吐於嘴巴在對話中來回遊走的時候，往往令聽者不知如何是好。或許太「造作」，或許太「沉重」，總之味道絕不如文字那樣可口。

於是，我沒有等機會將九肚魚蒸熟，反而選擇一有機會便將心中的某些可予人言的感想猛火滾油炸得脆口紅熱。我不說，不是因為我不屑，而是我不能。要找一個合適的對象作聽眾固然不易，更難的是有可作分享的話題，有可供口述的詞彙，還有你我都有慢慢細聽將想法抽離音源再三沉澱的準備。

我沒有，我又不願強求別人有。新鮮的東西，先吃了再算。我繼續做我的鮮炸九肚魚，供你品嚐。我亦同時享受烹飪的樂趣，我又為每一碟金黃而自豪。

轉言

那年劉華一句歌詞，是音樂停定以後能帶走的金句：
風景不轉心境轉。

直到活在小時代裡，人浮於事，又忽然想起：
風景轉心境不轉。

像探戈舞步，人與那看不見的命數隨歌起舞。
是互動，也是應變。誰人也不能只向前或向後。
領舞的，既是風景也是心境。有時風景，有時心境。
拍子太過穩定，你要尋找重拍與輕拍，跳躍，凝止。
怕子太亂了，心中要有節拍。走得多快，或多慢，心中有數。

如何地轉？無論我們轉得出什麼都好，總有事情在轉，心情在轉，命途在轉。
內轉也外轉，人圍繞世界公轉的同時，也向心自轉。
世界轉得太快，記住心的轉速。
世界轉得太慢，學習別太心急。

風景，會轉，會不轉。
心境，應轉，也有不應轉的時候。
人學習生活，更進一步是領悟靈活。
靈活，因為反應快。反應快，先有反應的意識，再有反應需要的判斷。
面對天旋地轉，昨是今非，我們就要從轉變中得出一些不變的體會。
活得有點不一樣，活得有靈性，而不是重複又重複機械化地活著。
就是在萬變中應萬變。境變心不變，境不變心變，
筆變，字變。靈活地演活生命的一點可能。

牛角尖都是鑽出來，不是轉出來的。
怎樣轉，如何轉，是大課題。
看懂風景，聽通心境，再作一次轉變，一次未知的嘗試。

「而在跌倒之前 仍落力地仍敬業地繼續轉 」

沒有

迷失的時候，總覺得，我什麼都沒有。

不過，
不過，
不過，
我不用難受。
因為一切都不算得罕有。
不是什麼都沒有。不過是偶爾不幸要什麼沒有什麼。
其實瑣碎，其實平常，其實總要學會放手。

來來回回，得失勝負，也許永無休止。
世界不停轟炸心內一片靜土，讓你求，然後令你求不得。
我沒有，源於我想有。我想有的，也許我不能有。
用我尚有，換我沒有，到頭來發現我什麼都沒有。
以為所擁有的都已用盡，其實是所求令我們不能分神回望自身。
有的是有，沒有的是沒有。
如果，要什麼沒有什麼，每次希望總是失望，
那麼我們或者要明白了，我們應該放下那些期盼與期許。
至少，先放鬆一點。

我其實什麼都擁有，但，我也是什麼都沒有。
希望，失望，希望，失望。總結經驗，不是不必希望，
而是學會希望有希望的事情發生。別絕望地期望過高。
我什麼都沒有。當然。
如是說，我什麼都沒有得到，但，我什麼都沒有失去。

相比擁有，我更在乎人生失去了什麼。
也許，失去了的再尋不回。感情，真誠，熱血，率性，等等逝去以後無從留住。
我沒有我沒有沒有，再唱多百遍仍然難擁有。犯不著哀求，不必求，不必哀愁。
我沒有的，或者總有一天我會有。我將擁有的，要比我得不到的更適合。
我要的一切如果全屬某某，那麼我便學習微調我的要求。

可能我做不來，畢竟人性軟弱，都會空虛寂寞迷失崩潰，
不過不過，受難之前不要難受太久。世事無奇不有，我信，我追，我唱：
其實仍然年輕，那會太早圓滿？
唯求在某次盡情歡樂過，記住快樂，記住美好。
我沒有我沒有沒有遺憾與不安，我沒有理會有沒有重遇與團圓。
我沒有沒有再希望對方為自己多作一點，我沒有再奢望或乞討對方多一點的回饋。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是的，我的沒有數之不盡，沒完沒了。

不過，我難受夠了。不過，我選擇放手。
不是我的我不要，我沒有因我沒有而亡歿。
命運總是有由無數的「我沒有」組成。
但就算我仍然沒有沒有與沒有，仍有快樂時代與我常在。
心內一片靜土上，誰也沒有理會有沒有。
最好的，不是沒有，不過尚未來臨。

「最鐘意」

「我煮左你最鐘意食既五香肉丁」

這句在電視劇不時出現的台詞，其實十分不貼近生活。現實中的我們其實有沒有這樣說過呢？

觸怒對方，然後做了對方最鐘意食既五香肉丁，潛台詞就是「你看我多愛你多想你開心，特意為你準備你的心頭好」。這台詞在我看來只能意會，默默地讓對方感受。你煮了五香肉丁，那個最喜歡吃五香肉丁的人自然會聯想到你的出發點與用意。硬套套說穿對方的心事，你剎有介事的示好，反會讓對方自覺有所虧欠。因為，那人最終原諒你或不原諒都好，都希望是自己完整的決定。他不會希望自己的取態無緣無故跟你的所謂「恩惠」拉上關係。他不想畫面這樣呈現：人家都特意做我最愛的食物，他當了好人，我便原諒他吧，不然自己就是壞人了。

「最鐘意」這三字，一說出口，我們就不想承認自己真的最鐘意。因為我們更鐘意別人知道我們心底的喜悅而牢牢記在心上。對比說中心事，我們喜歡自己發現與發掘別人的心思，喜歡那種不言自明的小默契與感動。

而且我們心底其實很怕被看穿，更怕被別人收賣。我們不喜歡因為「最鐘意」三字而失去最寶貴的決定權。不想因為有些事情的前面加了「最鐘意」，我們做或不做都不夠自在的雙輸局面。

五香肉丁對那人來說，本身就有「最鍾意」的意思。再加強調，可能正正得負。如果仍然鐘意的，看見五香肉丁自然會垂涎三呎。有些事情不是開口便會成事，有些感覺不能說－ 說出口以後的感覺就不再是從前的模樣。

「我為你花左咁多心思，點解你都唔鐘意我？」 或
「你話過，我係你一生中最愛最愛既人！」

是的，那人都不知道為什麼最喜歡吃五香肉丁。你叫他比較，他說不出五香肉丁比午餐肉優勝的地方。總之，他就是喜歡。我們生來注定是某種人的五香肉丁，同時亦是大多數人的午餐肉。比較無謂，但問不到底較好。當你很刻意地說自己就是最甘香的午餐肉，他反而會覺得你的甘香帶點油膩。

雖然很被動，但我始終相信「好的就是好的」，不需為表達方式太花心神。只因我們都喜歡發掘喜歡的那人那些值得被喜歡的地方，又相信自己的眼光與運氣。人家喜歡你，你不說出口人家一樣喜歡。如果他不喜歡了，提醒是起不了作用，威迫利誘會有反效果。

最令人窩心的事未必是做他最喜歡吃的五香肉丁，而是飯後不發一言在他書桌上放一杯清茶，以解滿口油膩。做對方最喜歡見到的事，吃力卻未必討好。窩心的是我們為對方創造了他們不為意的需要與喜悅，我們比他們自己更了解真正的需要與渴望，並在他察覺之前不動聲色地讓他們滿足。

也許他們第一時間不會感謝你，但這份心意的點滴會被好好留存。對人好，為他做五香肉丁就夠了，端給他，然後自信做了想做的事，就夠。鐘意不鐘意，是否深愛是否最愛，不要提醒他，不要催迫他。他吃了，就會想起。味道是他最真實的感動。他想起了，也就發現什麼是他依然深愛著。

一罐熱茶

而我也早已不是你了。

這樣的景色不像你。猛烈的太陽給人煎熬，不似暖日和麗。這樣的午後，我在公司坐在自己的位置，看著天空。這樣的空氣很冷靜，很清醒。我不再激動，我選擇與冷氣保持差不多的溫度，不去想，不去試，不去闖。這裡的感覺很特別，空閒又不至讓人空虛。日復日重複的路段，鋪不出能通往十年以後的路軌。一切安穩，但未有令你安心。

我仰望這片天空，遙記我對你的思念。

窗外的夜空像你，沒半顆星在閃，不想打擾熟睡的人們。有寂黑夜空相伴的你不眠，但你以不眠換取嬉笑，我呢？這樣的深宵，我坐在家中的書桌前。嘗試與你聯絡，這個我不得不以「你」作稱呼的我。

這夜的茶，依然是又深又黑又熱的普洱。這夜的晚風，比平日的都要涼快，那怕仍是來自用了三年的座地風扇。這夜的我在實際與單純中間尋找身份，日與夜各不相干的兩個我，漸漸混淆前瞻與懷念。而我也早已不是我了。我開始容許二十四小時內，有些時間我不需是我，這是你曾想像過的，但幸好你不用體會當中的無奈。

我的心，有你的影子。但我的身體，卻不由影子操控。你的心，是幾年前的玻璃瓶裝可口可樂，沙沙作響，燥動，雀躍，爭一口氣做一場好戲，你是多麼投入多麼入戲。不似現在的大汽水虛有其表。成長了的二點二五公升，扭開膠瓶蓋，只有啪輕輕一聲。沒有氣，只是混合化學物的糖水。

坐在家中書桌前的我能令你驕傲嗎？這沒什麼道理。但為何仍是無悔？是因為失去勇氣後悔，還是早已經失去悔意？是冷漠還是冷靜呢？應該承擔還是讓人分擔？會不會只敢示愛無心示好？什麼只能在開始與終結兩者二擇其一？想問你也問問自己，是否還會記得從前，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案上的的半杯黑茶
懷念著。

懷念著你我的改變。想起你變了我，而我又不知將變成誰。我懷念的，是你的無話不說。我懷念的，是你做過的夢。我懷念的，是你讓人無言的感動。我懷念的，是你太固執又絕對熾熱。

我還是想有愛你的衝動。
每想起你在我背後，愈來愈遠。
遙記我對你的思念，我記得我顫抖著。

疼愛

今天，我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資深演員說，如果要哭又哭不出，想想生命中那些令你感受很深的事情，想起了按下了，眼淚會自然在心裡流，滿溢，而眼角流出的只是淚的一小部份。

本來我不明白的，或者我太幸運，對那些生命中有過的傷痛印象模糊，但今天，我忽然明白了是怎樣的一回事。當我聽見他口中那句話，我便哭了。當我想起，心緊緊抽著，我的淚便按捺不住。人生中似乎找到了那句代表眼淚的咒語。

愛所給人的痛楚真不少。這不是痛愛，而是愛之痛。

我忽然明白了，為何男方下跪向女方求婚，準新娘會哭。是因為那伴隨愛而來的重量與壓力。因為實在太快樂了，太幸福了，太美好了，那「終於」二字猛然迴盪，淚自然跑出來。想起彼此曾一起走過的路，克服了的難關，走失過多少路口以後又再走在一起，今天回望深信再沒有人比眼前的他對自己更好了，所以好想緊緊抱著。這份愛太難能可貴，我們一時間不知道應該怎樣反應。

當你擁有近乎完美的關係，問題出現時對方依然落力維繫，不離不棄。這樣的大愛，帶來大大的痛楚。你恨自己無能，自己改變不了什麼，卻令身邊的人傷心。不知道如何回應對方的愛，心底中湧現最實實在在的痛楚。

每當別人說起我們有多幸福，我們便會特別心痛。因為我們比別人口中說起的要更幸福，但卻無力守護這美好的所有。我們幸運，已經習慣了這種天大的幸運，使我們容不下半點小小的缺陷。一直以來都是這樣完美無瑕的生活，我們想直到永遠。這份愛太太厚重，所以我們害怕有可能消逝的幸福。我們不想旁人再哭，但卻沒有代替他們哭的權利。我們沒有能力改變，只能目睹與接受。原來自己的生命已緊緊緊緊與某些人連在一起，我們的悲喜也與他們的哀樂互相呼應。

看見面對那個幸福的人，實在不忍心要他承受那些不應存在的不幸。他日子過得太好，實在不應該如此殘忍去拿走他已習慣了的幸福。他的要求是如此簡單，他需要給予別人很多的愛。我明白，當他明白自己可能是一個負擔，由最偉大的施愛者變成無助的受助人，他會非常矛盾與心痛。

我沒有他的勇氣。我恨我這個時候，都是那樣軟弱，而他卻因我而驕傲。我究竟可以如何回饋他們？我不知道，也不敢於。愛太重太大，是我無法想像的愛。我不相信自己可以為別人付出這樣多，因為軟弱的我擔心自己根本太幼稚，不懂亦不願面對深愛與深痛。

愛莫能助，是大痛中的大痛。你的愛有多深，痛就有多真實。當他竟為你微小到不能再微小的愛而感動，你就會恨自己，為何不能給他們更多，更多，更多。你需要這樣做，你應該這樣做。

為愛情而哭，邊痛邊愛，應該是兩年前的事。因被愛而心痛，卻時有發生。我承受不了家人的淚，他們傷心因為心中有愛，愛我。我看著，就覺得自己的眼淚也很軟弱。他們的眼淚中有關懷，而我的卻只有無意義的自責與擔憂。不過，哭是哭了，只要事不關己的，我都會慣性地理性去組織問題，以一個不近人情無視痛苦的角度看面前將要發生的事。我不愛與別人一同哭哭啼啼，或者說我不善長。我知道事情如果要發生，殘酷說句，總要發生。唯有平實地去看將來。不完美之中，向好的那方面想。

人生在體會過愛的重量，承受過愛的痛楚，人彷彿成熟了一點。我想愛一個人應該是這樣一回事了，當對方深愛你的時候，卻會有一點受傷的痛感。我是一個無情的人－感性而無情。我不太懂得如何讓別人明白我的愛，也不太知道我生命中的愛會從那裡來，因什麼人，在什麼場合。所以，愛對我來說是一個概念，不是一種實在的經驗。所以寫文字才可如此抽離，如此不近人情。但關於親情，我懂得。從此，我或能體會別人在愛內的感覺，可能就如我面對親情的感覺，有一點不同，有一點相似。但我祝福你們找到愛你的情人，並珍惜你應愛的家人。我想人是不能避免痛愛，苦戀少不了。但隨年漸長，你慢慢會體會愛的重量，生命的重量，美好事情的重量。你也要堅強地去承受愛之痛。

人生的最苦與最樂都在愛中，人一生，都離不開一個愛字。今天的情人，在他日可能是你的妻子，丈夫。在醫院中滿目都是老人家，老妻伴老夫。你就會想，愛原來是這個意思，照顧原來是這個意思。呢喃，嘮叨，原來是這種意思。旁人看在眼內，心是酸的，痛的，也無可奈何的。

但我們人生總會遇到很多無可奈何的事，再不是我愛誰，誰愛我，而是我怎樣愛我愛的某某，我怎樣讓我愛的他不覺得愛我是一種負擔。到那個時候，一切都稱不上愛，但一切都有愛。人海中有些人的命運結在一起，被「家」這一個字守護，其實已經是一種大愛。

小伙子‧小妮子

每次夜歸走過那己關燈的足球場，我會特別留意門柱的位置。看有沒有小男女在柱邊安坐，迎著月，於漆黑中講起將來。

我會看看球場內有沒有這樣一個小妮子，不知就裡撞到男人的戰場。我好奇究竟五年後，球場上會否出現穿起球鞋的漂亮女生，束起頭髮垂下馬尾，於膠地球場上跑跑跳跳大汗淋漓，由晚上八時多一直練習到十一時，直至燈蛉飛蟻離開漸冷的路燈，才抱著球回家。

球場上又會不會有這樣一個熱愛足球又單純的小伙子，在球場上偶遇那小妮子。他是如此專注，沒想過開口攀談什麼，只是自顧自練習，最多默默為她追回滾得遠遠的足球。她沒說「謝謝」，他也沒說「給你」，一男一女只是單純地同處於半場內，射球拾球。小伙子，應該有偷望她吧？年少的小伙子，每腳也是猛虎射球。小妮子最好看在眼裡吧 － 他有這樣暗暗想過。

可能，我是說可能，半場內會出現更多被小妮子吸引的男生啊。他們個個球技高超，紛紛於球場各顯神通。啊，誰又提議不如來一場五人比賽，這些高大帥就與他倆一隊了。男孩們都為了給自己營造「機會」都落力為她營造機會。球都傳到她腳下，小腿往後一拉，功架十足。對方龍門也是識事務的好漢，讓女生是風度啊。小伙子守在後防遠遠地看著前場四人，尤覺沒趣。但還是認真地踢完整場賽事，落力地跑上跑落，拋了三次界外球成了他的最大貢獻。儘管比賽贏了，他自覺是個輸家。球技如是，還有...

散場的時候，男孩隨意問小伙子的聯絡方法，籍此順勢問小妮子的MSN。小伙子看著，不是味兒得很。明白什麼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覺得自己被利用，但又無法抗議什麼。最後大家也走了，球場只餘下小伙子一人。他放下皮球，眼瞄著球門的右上角，狠狠地盡力一抽。球高飛了。他嘆一口長氣，又跑出球場外追。

追回皮球而已。

啊，小伙子回家了，立即打開電腦，發現小妮子竟也在線！如果我是小伙子，我會故作好奇地問她，為什麼喜歡踢足球？很少女生愛踢足球啊！她又會怎樣答呢？會不會說：「我喜歡運動啊！還有兩星期便要代表校隊出賽，所以練習一下而已！」。小妮子或會細心留意到小伙子平實的一面，不忘誇他一下：「嗯，其實你跑得很快啊！我記得你明明落後兩個身位，很快又回到防守位置了，你是校隊嗎？」小伙子從未想過第一個認同他球技的人，竟然是個女生。他很快樂，但還是誠實地說道自己不是校隊。快樂的時間特別短，要說再見了。最好很快又可再見。



我坐在球場旁的椅子，看到場內球柱邊只有一些垃圾，空水樽，沒有人啊。原來沒有，但曾經是有的。



雖然其他男生先要了她的電郵，但還是小伙子與她合得來。他們從足球開始，講起校隊，講起學校，講起同學，講起情人。小妮子是有男朋友的，不過已來到要斷未斷的階段。小伙子做了十多年人只懂追著皮球走，卻不懂如何把追著自己的皮球踢走。面對如此陌生的話題，他唯一知道的是「寧教人打仔，莫教人分妻」。單純的他，只會叫她學習忍讓，不要隨便分手。她說自己都不在乎了，倒也不想再將他放在心上。他也不再追問下去了。講起情人，想起情歌。他們不時分享各自信仰的音樂選擇，接觸了前所未聽的曲風。他們的友誼也從球場上慢慢成長。放學回家，他們都急不及待打開電腦，閒聊有趣的小事，並以邀約足球聚會作結。

有幾個晚上，小伙子約會她（一起練球）。在球場上的他們是那樣純真，沒半點多餘的想法。被體育精神沖昏頭腦的兩位運動員，在燈亮的時間總是聚精會神地各自各攻擊門框。直至關燈了四周開始靜下來，他倆會坐在門柱下，喝點清水，擦擦額汗。雖然互不對望，但卻有一點點心靈感應的幻覺。他們聽到砰砰的心跳聲，卻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對方的。有好幾個夜，他們就在入黑後抱著球聊天。天南地北，學業，音樂，習慣喜好，隨心所欲。不過他們都不會觸及兩個話題，一是他們都不想談的足球，二是他們都想談的感情。

認識小妮子以後，小伙子每天放學回家，走過足球場邊會特別留意門柱的位置。記起小妮子在柱邊安坐，迎著月，與他於漆黑中講起將來。

有一夜他獨個在球場練球，卻看見有人緩緩走來。仔細一看，竟是小妮子。這次是他頭一次看見不穿球衣的她。穿起背心圍著碎花長裙的她令人眼前一亮。他談笑自若故作鎮定，問她剛到了那裡呢？我們猜她怎樣回答吧。嗯，她會說自己剛與朋友聚會啊，然後拿出她的手機，分享她與朋友的合照。小伙子終於看見小妮子的男友了。心中滿是失望，因為與期望相差不遠是個校草級數的男生，這次沒有出現美女配醜男的例外。但小伙子還是快樂的，因為小妮子視他為真朋友，分享她很重視的朋友圈子。他拿著皮球，與她走到附近的公園坐下來，一張一張細看。

故事應該怎樣發展呢？小伙子轉校了，功課日忙，少了時間練球。那邊箱小妮子找到她愛的人了。拍拖時間多了，練球都跟男友練了，再沒有恆常地與小伙子一起。有幾次，小伙子看見球場外有女生很像小妮子，但自覺沒什麼可能啊，於是沒有追出去。又有一次，小妮子說，她回家會經過球場，看見她在專心練十二碼，便不好意思打擾。然後的然後，小伙子再沒有在球場見到她，MSN的聯絡也愈來愈少。其實是他心虛，怕自己想得太多。在那個單純的年代，他懂追球，不懂追求。

日子久了，又過五年。原來小妮子要結婚了，小伙子只是從面書中得知，並沒有從她口中得到確認。小伙子已經長大了，家中皮球都泄氣了，球鞋總是雪白的。他長大後，會經過那球場，留意柱邊會不會有一對男女，在重演著那些年的小浪漫。多少年來，雖然他都看不見像自己那樣幸運的年青人，但凝望柱邊的空地，他總會隱約看見他們，像時日並沒有走得太遠。

有些事情總是悠悠地開始，然後突兀地終結。工作以後，捧著下垂起摺的肚子，我不再承認自己就是那個小伙子，也遺失對足球的熱忱。足球於我，現在只是與同事茶餘飯後的閒聊話題之一，還有馬會為廣大善長分紅的原因。青春，熱血，追逐，原來已經變得陌生了。下班看見那些十來歲的小伙子在拼命，雖說自己也有相似的曾經，但已不能再身同感受了。反而是記憶中那個小妮子，仍然是記憶中那小伙子忘不了的密友。那時的她跟足球一樣重要，比高考成績電腦遊戲都重要！

天下多少熱血男兒希望在球場上遇上欣賞自己球技的女生，夢成真了，可惜夢得太早，愛得太遲。青春裡一定有個大笨蛋，但亦只有這種不能再笨的傻人才會有緣感受令人如此回味的傻福。那些年有沒有錯過什麼呢？或者有，但也或者沒有。「沒有這件事妨礙我們，難道我和你又會一樣？」，沒有錯過所以才有幸相遇。將記憶與未萌芽的感情埋在門柱之下，一切最重要的其實都沒有錯過。

2012年初球晚上的球場，只餘下長不大的野孩子，在柱下煲煙講粗口。其實我知道，每次夜歸走過那己關燈的足球場，再不會在門柱的位置看見小伙子與小妮子。那條記錄純真的球柱，又一次被以塗改液寫上某某是妓女的拙劣字體冒犯。 我忽然記起，小伙子與小妮子都討厭這些小學雞。每次聽見他們在附近吵嚷破壞清幽，大家都會在對方的眼神內看見詛罵。這球場，實在充滿太多有關他與她的小記憶。你看今夜那穿牛仔熱褲的女童跑得多不協調，那男的更不像話，穿著格仔西褲在球場笨拙地跑，球也踢不到，又幼稚又難看！我們的青春與他們的相比，是否都一樣滿佈不智與瑕疵？這一夜我想起了她，那個被我教會用腳面射球的小妮子。在這個夜城市的夜球場裡，如果有天我們再相聚，在柱邊安坐，迎著月，於漆黑中講起曾經，數算這些年青人巫邪不天真，我想，應該很有趣吧。



回去了。
忽然，想到球場跑跑跳跳。

第三階段

人生中難免累積一些倒背如流的金句送禮自用，比如說：
「生老病死是人生必經的階段」。

是呢。你我是人，自然會生老病死。但我們自己親身經歷的生老病死只有一次，不會比我們耳聞目睹的多。人只需面對自己的生老病死一次而已，但要學習看化的還有身邊人的生老病死。

你或能說服自己有生老病死的必然，但生命中還有他者的生老病死不待你作好預備便謬然來襲。至親老了，至愛病了，作為旁觀者才發現生老病死的震盪並不單純源於自己。看他們漸老弱得了病痛，愛莫能助，心中忐忑不安，卻又知道自己無能為力，只能看著，坦然應對。

人生必經的，還有目睹別人生老病死這一程。人的一生，都預先設定了要與別人的生老病死有交疊。你見証以後，更要學會安撫慰問，張羅藥物，煲粥買白麵包，還要學會比病者更強壯，比老人要懂事。自己的生老病死固然是自己的事，家人的，你心深愛的，也都是你人生的一部份。面對自己的老病，可以弱者形態登場，畢竟力不從心。但如若希望別人身體健康，就不得不逞強一下。行動上，心靈上，都要變得更成熟，在那條人生必經的路徑上給身邊人一些安定的感覺。

病與死都是那樣可怕。更可怕的是，我們對一個人的愛太深太深，令我們完全接受不了死亡。我們怕看見他們病，但「幸好」他們仍在病的路段上。病是很難捱過的漫長階段。人老了抵抗力差了，需要更多力量與時間才能復元。但總會復元的！然後你相信他們又再生龍活虎吵嚷一下。病是不能跳過的必經階段。我不能不病，更沒可能看不到別人長生不病。在病者成熟地與病痛周旋之際，我也應該順變。要長大了。

小病對他們來說再也不是福了。肚痛，頭昏，腳軟，皮膚紅癢，什至只是簡簡單單的「累」，都教人想得太遠預視人人必經的生命航道。從病那點的聯想，左老右死，都是令人心慌的選擇。不過，我嘗試明白「人生必經」的含意，就是你不必迎接，亦不能抗拒。面對人生必經的種種，我們都要學會不經意地應對。人生必備的是希望。希望不單止留給自己，也要留給身邊的人。你相信自己明天會更好，也相信他們明天也可更好，才有信心過充滿未知的一天又一天又一天，直至來到他們與自己旅程的終點。

人生中難免累積一些倒背如流的金句，又比如說：
「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每次初戀最終也是失戀」

或者，道理也差不多。我們上自己的堂，也要觀別人的課。人要長大嘛，要學會置身事外，在自身的困擾煩事以外照料別人，解你愛人的困擾憂傷。有些人歷練之所以豐富，未必建基於無人之境中不羈闖蕩，而是他於人來人往的藍波中隨命運時世起伏，經歷別人的高低，調整自己生命的起伏。跳進生命中，投入了，愛了，也就相信人生必經的別人的事情有太多。體會別人的歷程，同理也同情，有如面對自己人生一樣，都是學習的過程，是難度不淺的一門進階課。長大了我們要做更多，我們也慢慢明白互相照顧的真正意思。我們需要改變不了他們的人生，左右不了他們的生老病死，但我們在乎，肉緊，而且也會陪著他們面對。一同學習，一同在第三階段中苦中作樂。

PS:
同遊生死愛得轟烈，追求激情或者是一種權利。但愛是最大，因為有中間的老與病。因為愛會老會病，所以當彼此接受感情有可能變淡什至乏味的挑戰，一步一步走過去，以時日証明感情之堅韌，這便不枉愛之生死了。人長大，能有幸親身經歷真愛之生老病死並非必然。但見証旁人戀愛的生死，看見一對一對患病又病癒，痛時止痛，以後仍然是那一對一對，我臉自然會流露歡欣，並在心中竊笑。談戀愛雖然難免有淚，但總有歡喜啊! 旁觀者也會投入，也會心傷，

以「生老病死」總結人情事或者有點偏頗，生死之間有更多值得被記下被欣賞，我們都知道的。我更喜歡「喜怒哀樂」。人生的美，至少有喜與樂兩個層次。生活講究的也不是什麼階段或階層，應該是層次與級數。不單純在意看到幾多，而是當大家也看得差不多的時候，你看事看情有多少個角度，你的心胸能容納多少不可能，你的創意又為你帶來幾多可能。

感謝

雖然將說話掛在口邊，意味就沒那樣深遠，

不過，
我感謝我的朋友。感謝不是客套，我的感謝，是先感而後謝。
謝你帶給我的感覺。正面的，溫暖的，體諒的，信任的，美好的。

感謝。

每當若有所失，也能感到擁有的一切多麼實在。
朋友強求不來，只能偶遇。我以感謝代替維繫。

感謝。

朋友，我是什麼不是最重要。朋友，我在乎你當我什麼。
一秒也好，一世也好，我感謝你願意做回你自己，
讓我有籍口做回我自己。讓我相信我們有一秒朋友可做。
下一世，太遠。好朋友，一世已經是莫大恩典。

問我有沒有？
我沒有，沒有理會有沒有。
我什麼都沒有，卻又遇上你。
朋友要走，但不要走得太早。

成為朋友是如此簡單，但遇上值得令你由心感謝的朋友卻非常困難。
謝謝你的感情，謝謝你的勇氣，總是讓我記起自豪的必要，我的勇氣，我的情感。
話掛在口中意義不夠深遠，話收在心中，只怕不夠灑脫。

其實不過一句，感謝。
便宜的謝，謝珍貴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