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就算·都是·愛

同一種想法聽多了，沉澱了，就會聽出字面以外的意思。
文字如冰塊那樣被時間溶掉，內裡的味道智慧慢慢散發。
神奇一刻，頑石成金嵌入生命的模塊，令你豁然開朗。
那是很奇妙的一刻。你要給自己一點時間，奇妙的事情總會發生。

如果這就是愛　在轉身就該勇敢留下來
就算受傷　就算流淚　都是生命裡溫柔灌溉
愛　在回憶裡總是那麼明白
困惑的心　流過的淚　還有數不盡黑夜等待
如果這就是愛

留意歌曲的尾段，當張學友感謝他的音樂伙伴時，我耳朵繞過他的謝詞，一直感受著背後重複又重複的歌詞。以「如果這就是愛」作開始，以「如果這就是愛」作結束，同一段音樂歌詞自我蒸餾以後，餘下的撇劃音符都是精華。聽到「受傷」，已記不起自己何時受過傷，但感覺仍然實在。心抽一抽，怕受傷，不知何故。聽到「流淚」，自問沒有流淚的誘因，眼角是乾的，但鼻子會酸。你明白人可以糊塗得為哭而哭，已不想再三深究。受傷與流淚的聲量好像特別大，或者我們對這兩組詞語接收得特別好。一開始，我聽出傷痕，我聽出淚水。

然後，是變本加厲的無奈。養傷的人會關上愛情那扇窗。困因惑，過後想得通愛情，卻不明白當時種種被動與衝動。困而擾，開始進入無淚的冰河時期。一個人在被窩內不敢大叫，事未散但自知感情必須如風如煙，輕盈灑脫。當心中被不快樂的東西勾著，摔不走又解不開的時候，你不會聽到歌詞其他東西。受傷與流淚就是愛，沒有如果。你放棄再維護你對愛情的信任與憧憬，怕自耗得失去自己。「如果愛」這首歌，是一個活在人世的遺憾。

放輕鬆，試試在張學友說話的那段時間留意和音，聽多幾遍，你會發現歌詞還有其他智慧與情緒。聽得愈來愈多，開始對痛與淚略為麻木了。你知道有人受傷有人流淚，但你知道歌未完，歌詞未到最尾。你開始不自覺地嘗試把那些遺憾與生命裡溫柔灌溉一同理解。你終於聽出窩心的感覺，你還是有福的，但這福氣來得不易啊。那一段經歷與回憶如果有靈性，也許都不願看見我們那些日子的迷惘痛心。但那都是生命的一種養份。我聽到「都是」了。就算我們不承認，那一切壞的錯的痛的，都平等地與絢爛的華麗的甜蜜的，成全了回憶和氣質。如果下一次，在愛情面前的自己仍是一敗塗地，早了開口，晚了拉手，我也不要再自責。都曾溫柔，都曾勇敢。

都是生命裡溫柔灌溉。

如果這就是愛，當中就會有很多「就算」。每一個就算，都讓我們失去預算。一直走下去，火把會用盡。為了觸碰愛，多數人都是摸黑探路。有人幸運，有人失敗。但如果這就是愛，我們也一定經歷過一個個令人卻步的「就算」。在回憶裡明白的愛，是以「就算」換回「都是」的一種成長。我們曾經不知道那些算不算愛，因為我們試過討厭自己所犯下的幼稚的錯誤。但受過灌溉的我們抱著「都是」，都不後悔走過這樣的一段。如果這就是愛，還有什麼好抱怨，還有什麼需要執迷？

片頭有這樣來自佚名的一段話：
愛
不是犧牲，不是佔有，而是成全。
擁有愛情時，要讓對方自由。
失去愛情時，更要讓愛自由。

我想，愛也是一同嬉生，遊戲人間。愛是訢合，愛是又喜又悕地生長，成熟，不斷逆流而上。愛是戰友，是兩個人一同勇者鬥惡龍，就算其中一方死了戰事仍得繼續，走下去，等待下位入錢再加入。愛最好能成全兩個有愛的人。如果不能，至少剩存自己。可以失去水，但不能失去杯子。自己，是愛的降落點。擁有愛情的時候，感謝彼此生命的「就算」；失去愛情了，別忘了一切一切「都是」。

如果「如果」是人一生中必經的困惑，希望「愛」是我們最後收到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