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是個選擇

其實我們都活於平行時空中。

你過的生活，永不會是我過的生活。你遇上的人，你所指的美食與享受，你對富有與滿足的定義與見解，都與我的太不相似。而我們比較勉強的共通點，只是因為我們同活在這城市，也就只此而已。

生活圈子，成長環境，塑造了人生一些刻骨銘心的座標。不是你想改，你願改，便能改，還能立即改。當你從小已坐慣某叔父的私人遊艇，而我對船的理解只是渡海小輪，還有尖沙咀海旁的雙魚星號，我與你所認知的浪漫，差距太遠，而這其實與錢銀無關。你會穿比堅尼在遊艇上曬日光浴，而我們只有在到泳池才會換泳衣。當你抱怨前男友的房車款式太舊，而我曾為能夠坐的士而由衷興奮，你明白我與你之間的距離，是愛也不能拉近的。

因為，經驗告訴我。你與我，都對未來有希望。而這些希望，都與價值觀有關。我確信，愛不能勉強太多，不能要誰為誰長期屈就。找到使你自信的人，自然會一直動人。有種自信，源自能滿足對方的要求。而愛，堅穩的愛，亦存在著一種供求關係。如果你要的我不能給，或我要的你不能給，長此下去，「愛」會動搖。或者因為你未定性，或我未定性。這個時候的我們，都想要，都只想要。那種付出，有時其實暗藏小往大來的歪念。

你可以是一個不介意食快餐的女孩，但我卻是快餐當正餐的普通人。我介意吃貴一點。你不介意婚禮是否華麗，但我介意我們是否需要婚禮。你說，你也是女人，女人始終想怎樣怎樣。我想，你錯了。你的確是女人，但其實女人也有很多種。女人的原始欲望可能真的都是怎怎樣，但時日與生活的洗禮，她的成長，她所受過的苦難與挫折，都會改變她，讓她明白有些「但凡女人都想的事」，只是一種想法。

我沒怪你，也沒怪自己。只是我記得我們活在平行時空。地球人與月球人，該怎麼相愛呢？是你要學習呼吸，習慣重力，還是我要穿一生太空衣，在無重中站穩陣腳？我們都要求太多。要求多，可以是要求太多。要求不多，難道也不是要求太多嗎？動與靜，富與貧，都是你看得到的差異。其餘的，我們終會感覺到。你還未到那個階段。可我，已不年輕了。

到了我這個年紀，會更加清晰知道自己想要怎樣的人生。是自覺幸福的人生，還是在別人眼中看起來幸福的人生呢？這取態，直接影響了你需要一個怎樣的人。小時候，我們都自以為幸福最重要，其他怎樣想都不重要。剛畢業走進花花世界，又覺得是否幸福都不重要，反正如果生活在自己在別人眼中看起來都夠幸福，那實際上也不會太不幸福吧？走啊走，遇上又別離，靜觀又裹足，雀躍再伸手，有個階段你再不敢向大眾誠實，但你拒絕欺騙自己，你提防自欺。你想，其實你真的懂了。這時候，你才能心甘命抵地，愛一個人。除了愛他值得你愛的地方外，亦同時接受他沒有你需要的某些條件與特質。

生命就是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的選擇取捨。不能多貪，不能三心兩意。Make up your mind。對自己誠實。迫自己在二元中找到唯一，那人併合出來的人，不可能完美，但很大機會是你會追求，你會珍惜的唯一了。

你不會想像到每天迫地鐵的日子。你不會想像，現在看電影都只是上土豆網。戀愛需要場地。在中環與葵青之間，我們要立足舍處？我可帶你到那裡去？我除了我以外，還有什麼能給你炫耀？

的確。到了我這個年紀，要麼變得更懂愛，要麼變得更不敢愛。

我更懂愛，也更不敢愛。

戀愛是可以很簡單的。別說我想得太複雜。而是，我曾遇過像你這樣的女生。淚珠落地，發芽生根，長了智慧。我懂了。也許我們都不了解自己，都不了解對方。但我想，在這一節上，我早已遇見過像你這樣的女生。我試過付出，但那是一種對你我都不公平的角力。常常為了滿足對方而交出答案，與因為不滿而交出問題，多了便會累。無言會引起爭執，爭執又會帶來無言。你不是她，但我還是我。愛也許是這樣的，但生活不是這樣的。原來，有時候，就算相愛，我們的生活也不會有太大變化。帶同樣的飯盒，超時工作，迫人的餐廳，不好吃的爆谷，等等。

我更懂愛的意思是，我對她，以及因為你對我而我因自私心軟而對你的，都不是愛。
我不敢愛，不是說不敢愛，而是知道開始以後或弄了個不歡而散的局面，我不敢收拾，你那時才發現現實，是否太突然？

又，人一年一年的大下去，又會開始明白，有些所謂「偉大」，其實是很自然的。比如說祝福你找個更好的人，說法是相信自己襯不上你，you deserve better。這不是戲言。而我，或者只是更自私的覺得，I deserve to be a better person，不願因為一些永不能跨遠的經濟差距，在你家人與朋友圈子中成為一個永遠在優點後加上「但是」的男人。你信我，但我不敢叫你搏。你所指的普普通通，是一張我無法擔保能兌現的支票。我同時以為，人生的目標有更多比你所等待的要高。出人頭地，我有我的堅持。安樂餐飯，不是人人懂吃。我是怕菲傭影響一家人生活的人，我是怕狗的人因為屋企地方淺窄，我是除了外遊以外，不會到任何酒店吃自助餐的人。我們真的很不一樣。我有很多地方需要努力，比讓你幸福更重要的目標。

所以，所以，我還有什麼可以說呢？我還有什麼可以送給你呢？這一份坦白，值得你記住嗎，值得收藏嗎？

我不奢求。一年一年的走下去，生活的路上會有你愛而對方又懂愛你的人。有心有力，才是值得考慮。力，不用比大小，而是是否適中。心，不會長期跳得太快，那是心臟病，不健康的。兩個人一起，既因為愛，還有要考慮生活。不是因為考慮更好的生活，而是在此之前，已要考慮生活能否承繼這份激情與好奇心。

你是如此吸引，我是那樣寂寞。愛是那麼值得回望，生活給我們的答案是那麼直接。
夢是那麼美，醒又是如此荒謬。荒謬但正確。

離開是個選擇。
想守或想走﹐總有理由或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