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最大

女性友人講起青春，無不抱怨男女發展的不公平。女人愈長大愈要害怕，過了三十以後，不得不計劃組織家庭生兒育女，再說容貌亦未必比得上十八二十二的妙齡少女。男人卻是愈大愈吃香，事業發展得好，人也成熟了，應該愈大愈心安才對。

這說法是有道理的。

只是感到當人愈長愈大，懷念過去未必因為喜歡過去，更多是因為恐懼未來。人長大固然得到更多，但總有一些美好只能於青春的那幾年限定供應，除了容顏與體力，還有易燃的心，敏感的神經，更大的瞳孔等等。

有多少人懷念過去，只因為喜歡過去的無知與無智？誰仍偶然在擁有以後懷念一無所有的日子？誰會在二十八三十八四十八的生日會裡高歌「十八相送」，感謝一切平凡的美好？

偶然與男性友人講起從前，我們與女性友人一樣，懷念不已。不過我們懷念的，是共渡患難總有樂趣的日子，打球，追女仔，打鬥又和好，鬥氣又講義氣的日子，簡單卻令人滿足。沒多少懷念年青時滿臉暗瘡，不懂恤頭穿衣的自己。為此，我想男性在緬懷往昔這課題上，是要比女性多一點看重生活細節與內在美，要比女友人更「成熟」一點吧。

十八歲，慢慢變得模糊。就如同我們今天已忘了八歲的自己，有什麼好什麼不好。所以，就算相送也要及時，歡送的機會要好好把握，太遠便只能目送，情感沒有那樣震撼了。

忽然希望今年也是值得相送的一年。無他，回憶總是美好的，亦最好有美好的一面。我希望在二十八六十八一百零八那年回望，從日記簿看這一年的大事小事，亦會懷念羨慕。人生不應只得十八歲那年被珍重。

今年的我，留待將來的我懷念。今夜的我，聽著「十八相送」，記起十八代表的青春。我懷念的，是因為無知所以充滿未知的青春。因為什麼也未得到未知道，所以永遠有希望，永遠相信今天未得到的未滿足的，將來有機會得到。今天未遇上的總會遇上，終要遇上。因為我們年輕，所以沒有不繼續期待與展望的理由。在這個願望可以成真，什麼都不是童話不是夢，浪漫等如真實的年代，最能讓人無悔無懼地交出愛。也因為心意是我們當年最大的資本，所以人人也敢於為對方揮霍，分享心聲。只要你喜歡，只要你希望對方快樂。



該走了。



永遠不能倒行到十八歲那一年，唯望心中保留代表十八的一角，保育十八築下的宏偉建築，將十八所擁抱的價值流傳下去。他們可盡情於每年加一的歲數裡潛伏，但永遠不會被現實威迫利透得了忘了自己的出處。「拾下拾下」「八八卦卦」，無傷大雅的天真、衝動與好奇是要留在心中一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