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邊站

要不做魔鬼，要不做天使。腦內最怕的就是做人。

旅行中，發現自己有不少不正又顯淺的觀念，像雜草一樣左一攝右一攝，長滿在腦內的小花園。其中最錯最吃人的，就是求實際的想法。愈實際，事情做得愈差。

這個世界並不是只有一個客觀不變的形態，主觀定義能塑造出無限個世界。同一件事有數不盡的解讀方法，沒有任何一種能先滿的概括一切可能。有時候做事，我們心中想做好人，但又不甘心做好人被人欺，想反過來做壞人反抗一下。最後，心中的想法就是：我們要現實一點，平衡一點。我們是人啊，人都是想做天使的魔鬼，但我沒有成仙的高亮，也不是要作大奸犯大科，就實際一點。人啊，香港人啊，這世道啊，人人都是這樣，你只是人，應該為自己設想一下。

我覺得這對自己來說是錯的是吃人的。當然，這想法可以是對的有效的，只是對我不管用之餘還有反效果。

現實，應該是懷著一個最貼近自己想法的理念進發，最後被規限扭造出來的產物。比方說，我們的想法是水而現實是杯。杯的模樣強改了水外在的形狀。然後，如果一開始就想倒出像杯一樣的水，那是不可能的。理念裡的一切如果都渴望依從現實的規條，那麼生活起來便會很迷失亦很吃力。

生活有很多成功的方式。決心做奸角的，誠實犯惡。（這裡說的不是做違法的事，而是面對社會的價值觀）如果希望做好人的，那就從良到底。信念夠堅定的，最有可能看得見出路，有收成的一天。做模稜兩可的凡人，又想這樣，又怕這樣，甚麼都想要和不要，那是很難才可以成功，也很難才可以得到真正的快樂與滿足。

不過是中學讀過的那句「坐這山望那山一事無成」。

人的天資是靈活變通，有時忠，有時奸，有時為公有時為私，常見亦無可厚非。實際上我們是人，活在現世，總不可能心想甚麼現實就跟我們所想的一樣。我明白，但應該是我們先選定了自己所信的一套，然後排除多餘的選項，專心一致去實踐自己所信，才有機會得到自己所期待的成功。想做好人，就不要貪壞人得到的急功與近利。如果是走超現實主義，那就放棄浪漫不切實際的人文主義，以勞力努力捱出頭來，為兩餐全力打拼。心中那個不需要是人，他只要是你真正信行的價值觀就可以，別再多想現實與他會有怎樣的衝突。

水無論遇上怎樣的杯，水還是水。我們要決定的是喝甚麼飲料，環境會改變它的溫度，但改不了它最根本的味道。茶是茶啡是啡，你選定就好了。

現在我們就是連腦內的「想法」也要求實際。到頭來就是自己做出數不盡的矛盾與自我懷疑。不是現實挑戰你的想法，而是打從最基本的第一步，你的水不是水，而是各有混雜的不明液體。毒能賣錢，藥能賣錢，搞不清楚葫蘆裡盛的是什麼，又憑什麼大聲叫賣，要如何建立自己的字號信譽？

就此，我知道自己有一段時間，想著要倒出跟杯子一樣形狀的水。其實人生要努力的是，尋找合適自己的杯子。限制不在杯，而在水。酒有酒杯，茶有茶杯，各有特色，各有所長。搞清楚自己擁有什麼，然後毫將所信的推到極致。不以現實為阻止夢想成真的籍口。現實只能扣掉一百分裡的二十分，還有八十分是你的選擇，你的努力與堅持。如果你太在乎現實扣去了多少分，那麼你還會失去更多本來能得到的分數。

現實裡，我們是人，我們做人，因時制宜見步行步。另一方面，在心中在腦內，我們可以聖潔如天使，可以貪婪如企業家。現實的那個我們自有考慮與協調，但無論如何也要先弄清楚心內自己的擺位。選定了這條路便堅持，信下去。人家的成功未必能複製在你身上。有些成功的代價太沉重，不是人人也負擔得起。

至於在心中你希望成為怎樣的角色，其實不一定要公告天下。只要你一直相信，一直努力，便能從現實的那個你投射放大出來。人格鮮明不單是戲劇元素，同樣是生命精采的小秘方。變，總是需要的。但正如從前所說，有些事情不能不變，有些事情萬萬不能變。別盲從人家的建議，就算人家出於好意都好，記得多了解自己所盛裝的是什麼，然後杯子怎樣變都好，你還是好。只要你是你，你就會不完美。不完美的你當中，也一定有最實在的特色。人生從來不是完美，亦不需要完美。一輩子的時間，感情也好事業也好，其實是配合與尋覓，磨合或離異。

相信你的那一套，而不是人云亦云的那一套。成功的人腦內想的不是很「人」的東西。他們之所以有如此光暖的熱情，是因為心中住著非凡的信念。自命不凡，而不需自嗚不凡。你不需要想得像別人一樣，也不一定要時刻以「人」作為自限自我放縱的籍口。信念是動力的來源，好好珍惜心中一切強烈的盼望與堅執。只要活得像個人，有人性有血性，好好努力下去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