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letter to Mr Tom Lee

通利先生：

您好。我的名字叫牧童笛，是 貴公司的忠實粉絲。雖然我不是在你的店子工作，但近來有一件令我極度打擾的心事，不知能向誰分享與告解。記得貴公司的課程單張寫著「如有問題歡迎向琴行職員查詢」，所以我便唐突的給你寫這封信。你是琴行界的前輩，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指引。容我向你慢慢講解琴行發生的事情。

我是旺角120商場學優琴行的牧童笛。牧童笛這樂器給人的第一印象，總是平凡幼稚而且便宜。如果我跟你說喜歡上店內的女生，而且是最美的，你會取笑我嗎？我不敢跟其他樂器說這件事，因為他們一定一定會嘲笑我。但我知道你明白的。

她是鋼琴，是新來的女樂器。從未見過鋼琴的我第一眼已被她深深吸引著。她漂亮得不能再挑剔。長了一頭烏黑頭髮，皮膚白皙帶點點雀班，每天優雅地坐在琴行最當眼位置，等待人類認領。她與其他電子琴是不一樣的。她的聲音多麼美麗，有溫暖一面，亦有藍不見天的時候。她的一份獨特的親和力，叫每個她遇上的人類駐足，欣賞她了解她。我不喜歡電子琴那種合成的人造美，只要他們斷電了，也就失去內在美。鋼琴不同，她的力量與氣質由內而外，讓店內的樂器們都視她如天使一樣。我曾經想過主動一點跟她聊天，但一直沒有這樣的機會。她身邊總是有太多追求者。

有一夜在閉店以後，她竟然找我。是真的，她不是叫別人而是叫我啊！我心卜卜亂跳，打開櫃門就這樣走在她面前。她四處張望，確認周遭的樂器都睡了的時候，細細聲跟我說了一些事情，令我忐忑難眠。

她說自己在店子中，大家都很熱情地歡迎她。雖然電子琴有時候會給她說話，但她明白都是女孩的心事。一點小心眼在所難免。因為她相信我是個好人（我猜因為我的樣子與聲音太單純吧？），所以她想問問我的意見，是關於她的感情事。

店內有三位型男追求她－ 三位的意思是：只有三位她會考慮。鼓佬這種永遠是兄弟，古箏又太娘娘腔，沙槌的外表又...所以千挑細選下，她「被迫」三選一。

電結他是店內第一號萬人迷。長得好看，聲音最男性，前衛，而且有趣多變。他是那種玩世不恭的Playboy，比別人多了一個Amp，就能擠出更多小把戲。鋼琴說起他的時候，像一般少女看見俊男那樣陶醉。她知道自己與他的性格不太合得來，但她就是難以抗拒這樣有魅力的他。他的追求滿是心思與驚喜，比方說他搖滾地唱出「卡農」，令一直乖巧的她驚喜非常。她對他是有保留的，因為人人也知道Bass是他的女朋友。Bass這高挑美人比較沉實，平日不太多說話，多數只是跟在電結他的後面支持他。鋼琴怕自己成為第三者，但電結他總說他倆本身早已不配合，而且更懷疑Bass背著他跟鼓佬搞曖昧。電結他常常說願意為了她而立即分手，並展開新一段戀情。鋼琴拿不定主意。

在她與電結他曖昧的時候，她最先尋求的是木結他的意見。木結他嘛，我覺得他長得尚算平凡，外表沒有電結他那樣引人注目，但有著一定身高，身材標準，應該都是女孩子不會討厭的類型。木結他是鋼琴在店內的最好朋友。每當她不明白電結他所做一切背後的動機時，木結他也會以過內人的身份與她分析。鋼琴跟我說，木結他是她遇過最細心最溫柔體貼的樂器。木結他願意為人付出，給人溫暖又有力量的和弦。他沒有電結他那樣霸道，絕對是與她合得來的好好朋友。一直以來她以為木結他喜歡Ukulele這小妮（這也難怪，我也覺得木結他與夏威夷小結他無論內外都很配合，天造地設），怎料到他說自己與ukulele只是比普通多一點的朋友，而且他還冷不勝防向她表白，說道希望她給他一個機會。他可以為她等下去，如果做不了情侶也希望繼續彼此的友誼。鋼琴跟我說，她害怕得不知如何反應，因為她不想失去這個朋友，但她卻不能在只有喜歡的時候向木結他說「我愛你」。然而，木結他每一天都是沉實地感動她，呵護她。日復一日，她覺得自己有機會愛上他。是否應該給木結他一個機會，正如他說應該給她自己另一個選擇呢？她不知道。

木結他也成了追求者，所以這就是我成為替代品的原因吧。

我跟她說，木結他與電結他也很好，是女孩子都會喜歡，那麼第三個選擇是誰？我多想她說「是你啊牧童笛」，但很可惜沒有。其實我在她開口前已經猜中，她喜歡的是小提琴。小提琴是另一種氣質型男，與鋼琴有差不多的身份階級，華貴，瀟灑，風度翩翩。鋼琴跟小提琴一樣，有著同樣的教育，讀同樣的樂理與五線譜，崇拜同樣的偶像聽同樣的音樂，流連同樣的場所。小提琴喜歡交朋友，那次他邀請鋼琴有機會到大會堂一同合唱，說得多麼自然。我難以想像她如果跟電結他成了一對，能一起待在太子的Band房多久。他倆在我眼中是最完美的一對，她自己也覺得吧。但小提琴是個不戀愛主義者，他習慣與一大群中提琴大提琴混在一起，卻從未有人看見他與女生單獨約會。鋼琴曾經暗示自己喜歡他，但他似乎聽不懂。鋼琴說，他深信自己在他眼中是不一樣的，她清楚自己最愛他，他似乎也有一點意思，但就是不夠主動。她不知應否勇敢一點展開追求。不難估計的是，從來都是別人追求她，她只需決定應允或拒絕，卻從未有一個男生教她意亂情迷至如此難以自控的地步。

她又害怕，要是自己失敗了才接受電結他或木結他的追求，退而求其次，心腸是否太壞。她又擔心，如果接受結他的追求，她會不會因為面子放棄真愛，後悔一輩子。她一直相信，自己是個稍為美麗的平凡女孩，只想找一個懂她疼她與她有共嗚的男生。

她想起我。還有我這個在她眼中根本不值一題不會有機心的牧童笛給她一點意見。

我喜歡上一個女孩，但她不喜歡我。她問我應該喜歡誰，我應該怎樣做呢？通利先生，你的琴行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嗎？你會怎樣為她作出選擇？我知道自己沒有半點機會。除了因為我天資平庸（所以沒有幸在貴公司工作），更因為我身上根本沒有半條弦線，我沒有音箱，我音域不高，我實在不能想像自己像那三位一樣，在鋼琴心中佔一席位。我只想盡我作為「朋友」的一點貢獻。如果我不能給她幸福，至少給她一條更接近幸福的路。但我沒有什麼戀愛經驗，而且我也很矛盾。我不知道應該先為她的感情煩惱而操心，還是為自己的不堪與軟弱而做點事情，像別人說「表白了將來不會後悔」。所以我必須找個懂得音樂的局外人，好好為她分析一下。答案應該是我的一個解脫。總有一些事情要先開始了才能結束。

再為我的唐突而致歉。期盼你的回信與寶貴意見。


PS:我就在店內右邊玻璃櫃第二行工作，藍色袋印著「特價＄45」那小個子就是我了。給我回信的時候煩請小心，別驚動我身邊的口琴與陶笛，他們都是很八卦的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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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童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