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比從前快樂

世界真奇妙。

忽然想起幾年前，我們還在活在同樣的星系，人人也圍繞著一樣的太陽，向著同一方向前進。是以速度可能不一樣，但目的地總是相同的。看不見你的側臉，至少會看到你的背影。反正我們就在同一大道上。

但大家都會經歷那一年。畢業以後，老土的說法是各奔前程。大家各自各精采，有不一樣的目標。就像九大行星行星都自由了，再不需要圍著太陽轉。於是水星發達了，金星的生活金光閃閃，木星活得更平實，冥王星原來不是那麼獨家村。是呢，那些年曾經以為了解熟悉的相知，都在畢業後在另一星系展現強勁生命力。今天他可能依舊宅在家打電玩，她卻成熟得照顧打電玩的小兒子。大家吃的喝的，想的避的，可能已大相徑庭。

那些人，他也好她也好，都與最初我相遇的那些人不一樣。成長速度之快，令我不敢自誇與他們曾經平起平坐。他們成熟得我不能想像。這是正面的。我在他們看不到的角落偷看他們，感到窩心。就像讀一本故事書，知道書中主角最後有了好下場，生活快樂，多采多姿。

未來會怎樣呢？實在太難預料。想起這些曾經的友人，我會想起當天初見，彼此依然圍著太陽打轉的日子。我們還是學生時，能夠說心事，分憂解困，希望彼此考試順利，感情如意。我們的想法是多麼單純，生活圈子是多麼簡單。當然，這是從前。但往事對於身處不同星系的人來說是重要的。就當我們從此不再相見，也不可能再那樣直率的分享心聲，但有過那樣的從前，想想，其實自己能遇到這樣的人也是一種緣份。識於微時，從來不保證友誼萬歲。但見朋友過得好，向著各自的幸福進發，這也是我們心安的理由之一。

如果我羨慕你，那是因為你真的活得很精采。我不會成為那扶持迷失者的過客。相信往後的日子裡，你會過得很好，也有智慧去處理幾年前你解決不了的問題。我為你高興。你依然是你，而且你比從前更好。

流血不止

有些壞事情是不會自然變好的。當事人總要做點什麼應付，不能順其自然。

期待答覆，等待結果能夠以「順其自然」的心情，但過程中不能放任不管，任其惡化，放縱，失控。傷口出現了，急需消毒。任其曝露空氣中，它會發炎，變紅變腫，最後皮肉傷得失去復原能力，在痛不欲生的情況下，只能放棄醫治，截肢是唯一出路。是的，流血後不治理而不止是正常的。不止血，血會繼續流。自慰地擠弄傷口，血會流得更快。要不是身體有保護機制，勇敢的白血球救急扶急，讓傷口及時結焦結疤，人是會因失血過多而死去的。

面對壞事情，人是應該有「止血」的動作，穩住傷勢，然後由時間帶領，步向康復。你不管傷口，以為血流夠了會停，其實血可以長流，眼淚也一樣。止血是你的選擇，是你應有的嘗試。止不住，再另請高明。不止，放任自己一沉不起，哭血成河，這儘是可憐，但誰又能拯救。愛莫能助，因為每個人的愛也有限。受傷的心最貪婪，對愛永遠不會滿足，只要更多更大。止血是一種自愛的表現。你愛自己一點，別人也愛你一點，病才能醫好。

血是很重要的。

正因為血本身重要無比，你不能任由它流出身體。留住你的血，留住你的命。血是會止得住的，但最好不是因為流乾。多喝水，哭夠便要振作。

先甜後苦

早知快樂和有益，就似水碰著油。
不可以一起擁有，願你都不追究。

除了大是大非，人和事多數都好壞參半，才有討論的空間，才有令人糾結不放的原因。 太好的你不喜歡，太差的你討厭。總是那些令你笑中有淚的人有意思有趣味，你才對他們有意思。

無人完美。真正完美的往往難以擁有。又或者， 真正完美的，都在你擁有以後變得不完美。

對一個人有感覺，最初固然是因為他的好。 但你要明白戀愛如不良嗜好，令你快樂的未必有益，有益的人卻未必令你快樂。 深入了解，你一定會發現那個人不良不完美的一面。

但他就是這樣子，有改得了的習慣，有改不得的根性。愛一個人，不代表愛一個人的全部。 卻要學習撫心自問，包容得多少，接受得多少。人永遠不能面面俱圓。 是那些個性的棱角令我們獨一無二。如果香煙沒有尼古丁，它不過是巧克力手指條。

愛情是如此不講理性，要人在好事壞事好心情壞心情中打轉，才教人上癮。

做人也一樣，在規律以內合群守法，在規律以外狂野搖滾，這樣有層次的生命更有趣。 不想一天三餐也按著營養指標，亦不想吃垃圾食物吃得病痛纏身。 取其中庸，什麼也不多，什麼也有一點。完全放手有一點，無顧地去盡也應有一點。 這是對自己的期望。一個願景。

有時候想，誰會喜歡我們的缺點？
應該沒有吧？

或者我們要先讓別人喜歡自己的優點，喜歡到不能自己，才能體貼地包容不足與缺陷。 所以說不良嗜好也要先讓你快樂，心底就算有多暗也要學會讓身邊人感到光暖。

人與情，都是懂得先甜後苦的佔優。

別問你有多苦。人間喜樂至上，既曾樂極，往後回望才不悔悲從中來。 愛人愛己，都要以快樂安心為首要考慮。如果只談益處，獨身不是更好？

外在是包裝，內在是修為。苦澀是少不了，甜蜜卻不是自然而生。 你要加置快樂的磁場，隱惡揚善。假以時日苦盡甘來，就靠你儲起的加應子。

那一晚長大

「我們是這樣長大的」。

噢，其實是怎樣？

原來我們都不再是小時候的自己了。印象中，大家眼前的人還是如此幼稚，停留在我們對他們的第一印象。但你不知在畢業以後這一兩年間，人人也長大了。他，再不是中學時期的那個人。儘管旁觀的時候你依然覺得他不怎成熟，但如有機會聽聽彼此的想法，你會知道他的想法已經長大了。想法改變行為，小孩變成大人，是遲早也會發生的事情。

一直以為人長大了的証據之一，是當事人不願長大，懷念舊時。其實，人長大又有另一種証據，是當事人急於長大，看見了自己的天真與拙劣，想長得更快，大得更宏偉壯觀。男人長大到一個歲數，都會紛紛希望自己長得更大。地位更高，技巧更好，人面更廣，成事有餘，事事從容應對。當人開始覺得自己長不大的時候，也許亦是真正成長的起步點。成長的速度可以很高，或者不消一年半載，從閒聊中你已感受到他們長大了。是能擔當重任，照顧別人的成年人了。

我們是這樣長大的。當長大為你帶來好處，我們便長大。要是不長大的我們更快樂更成功，我們便不會學習長大。面對這個世界，我們是不能不長大的。作為你自己，固然可以想大便大想小便小。但身為社會上的一員，或者是兒子，是男朋友／先生／爸爸，是渴望被人認同的一個普通人，長大就不是我們的選擇，更是我們的責任。不長大，也就沒有理由去苛求更多，因為你不能承擔什麼。

當人慢慢長大，需求愈多，要求的更難違到，是幼稚天真的自己難以做到的時候，我們便會長大了。不長大的小孩，沒有照顧別人的心靈質素與經濟能力，心地再善良也不會被多數人認同。大家都會說：這樣你便太幼稚了。社會不是這樣運作的。你想得到什麼，便要怎樣。

我是怎樣長大的呢？我一直想著。有人說我們未長大，太天真。有人不以為然，慶幸我們保留著世間少有的赤誠與率真。人人都不想吃虧，所以大家都知道長大是必須的。但我們真的能長大嗎？又或者，假如我們真的不長大，惡果有多可怕呢？

就似大家都說儲錢是最不智的，人人也要學投資，這是長大的表現。你看著自己還是不思進取地踏實儲蓄，明明沒做壞事，也省去投資與投機的風險，但市場告訴你不懂計劃將來不善管理財富，你是太不智了。你想，他們說得有道理啊？只是多想一層，不知道儲錢能否儲到一百萬。不買基金股票，是否真的太笨？

成長嘛。

無知的小孩能夠一晚長大，但究竟是那一晚，我們也不知道。如果小孩一直不長大，他在大人的世界裡總是不好受的。大人不會可憐小孩，大人的世界也容不下小孩參一腳。如果小孩繼續幼稚下去，故事的結局是否不會太好？好的都留給了長大又成熟得體的人？

人人都在尋找大人。那些年大家說要繼續當小孩，拒絕成長，也許都是騙人的。又要人心不長大，但實際上卻擁有大人的狡詐與成就，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一幣兩面，好的那一套總是有壞的一套依附。只是社會已告訴我們，長大的壞處要比長不大為輕。長大的好處可讓人心甘情願接受長大以後的不足與缺乏。也是長大了的人更懂得明白灰色地帶，學會選擇取捨，我們就是這樣長大了。

曾經你會想，不長大便不長大，也是一種選擇。直至身邊的人都急於長大，然後跟你說不長大是如何丟臉，在那一刻我不禁開始反思，我們是如何長大，又將怎樣長大。怎麼好像長得不夠大，怎麼一直以為自己已經長大，卻原來是一場虛空。

長大，原來是很客觀的。

長大，突然變得很討厭。不是不喜歡長大，而是不相信長大的定義如此狹隘。偏偏，連我自己也相信，狹義的長大最能對應城市人的訴求。生於城市，活於城市，再出世的人也要積極地想想，如何長大，而且，如何讓自己看起來已經長大。

幾年前，同儕尚會說我們成熟懂事，我們也相信自己長大了。今天回望，什至展望，我們是怎樣長大？我們有長大過嗎？

長大

「我們是這樣長大的」。
噢，其實是怎樣？

原來我們都不再是小時候的自己了。印象中，大家眼前的人還是如此幼稚，停留在我們對他們的第一印象。但你不知在畢業以後這一兩年間，人人也長大了。他，再不是中學時期的那個人。儘管旁觀的時候你依然覺得他不怎成熟，但如有機會聽聽彼此的想法，你會知道他的想法已經長大了。想法改變行為，小孩變成大人，是遲早也會發生的事情。

一直以為人長大了的証據之一，是當事人不願長大，懷念蕭時。其實，人長大又有另一種証據，是當事人急於長大，看見了自己的天真與拙劣，想長得更快，大得更宏偉壯觀。男人長大到一個歲數，都會紛紛希望自己長得更大。地位更高，技巧更好，人面更廣，成事有餘，事事從容應對。當人開始覺得自己長不大的時候，也許亦是真正成長的起步點。成長的速度可以很高，或者不消一年半載，從閒聊中你已感受到他們長大了。是能擔當重任，照顧別人的成年人了。

我們是這樣長大的。當長大為你帶來好處，我們便長大。要是不長大的我們更快樂更成功，我們便不會學習長大。面對這個世界，我們是不能不長大的。作為你自己，固然可以想大便大想小便小。但身為社會上的一員，或者是兒子，是男朋友／先生／爸爸，是渴望被人認同的一個普通人，長大就不是我們的選擇，更是我們的責任。不長大，也就沒有理由去苛求更多，因為你不能承擔什麼。

當人慢慢長大，需求愈多，要求的更難違到，是幼稚天真的自己難以做到的時候，我們便會長大了。不長大的小孩，沒有照顧別人的心靈質素與經濟能力，心地再善良也不會被多數人認同。大家都會說：這樣你便太幼稚了。社會不是這樣運作的。你想得到什麼，便要怎樣。

我是怎樣長大的呢？我一直想著。有人說我們未長大，太天真。有人不以為然，慶幸我們保留著世間少有的赤誠與率真。人人都不想吃虧，所以大家都知道長大是必須的。但我們真的能長大嗎？又或者，假如我們真的不長大，惡果有多可怕呢？

就似大家都說儲錢是最不智的，人人也要學投資，這是長大的表現。你看著自己還是不思進取地踏實儲蓄，明明沒做壞事，也省去投資與投機的風險，但市場告訴你不懂計劃將來不善管理財富，你是太不智了。你想，他們說得有道理啊？只是多想一層，不知道儲錢能否儲到一百萬。不買基金股票，是否真的太笨？

成長嘛。

無知的小孩能夠一晚長大，但究竟是那一晚，我們也不知道。如果小孩一直不長大，他在大人的世界裡總是不好受的。大人不會可憐小孩，大人的世界也容不下小孩參一腳。如果小孩繼續幼稚下去，故事的結局是否不會太好？好的都留給了長大又成熟得體的人？

人人都在尋找大人。那些年大家說要繼續當小孩，拒絕成長，也許都是騙人的。又要人心不長大，但實際上卻擁有大人的狡詐與成就，那幾乎是不可能的。 一幣兩面，好的那一套總是有壞的一套依附。只是社會已告訴我們，長大的壞處要比長不大為輕。長大的好處可讓人心甘情願接受長大以後的不足與缺乏。也是長大了的人更懂得明白灰色地帶，學會選擇取捨，我們就是這樣長大了。

曾經你會想，不長大便不長大，也是一種選擇。直至身邊的人都急於長大，然後跟你說不長大是如何丟臉，在那一刻我不禁開始反思，我們是如何長大，又將怎樣長大。怎麼好像長得不夠大，怎麼一直以為自己已經長大，卻原來是一場虛空。

長大，原來是很客觀的。

長大，突然變得很討厭。不是不喜歡長大，而是不相信長大的定義如此狹隘。偏偏，連我自己也相信，狹義的長大最能對應城市人的訴求。生於城市，活於城市，再出世的人也要積極地想想，如何長大，而且，如何讓自己看起來已經長大。

幾年前，同儕尚會說我們成熟懂事，我們也相信自己長大了。今天回望，什至展望，我們是怎樣長大？我們有長大過嗎？

但願我們還是一樣

人生有幾多個十年，人生又有幾多次唏噓能夠捱夠十年，讓你十年以後回望仍歷歷在目？

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於我。

十年以後，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但跟十年前一樣，我們已互不認識彼此的新生活新世界，我們也不再屬於對方。街頭是熟悉的，人是陌生的。

其實普通朋友都有擁抱的理由，要是有天連擁抱都不容許，或已失去擁抱的勇氣，說明了從那一天其中一個先走以後，其中一方放不低。做不了情人是不為，做不了朋友是不能。

分開以後有一段日子，曾想過十年以後大家成家立室，就可再做朋友。似初見的時候那樣一無所知，放開所有，無所畏懼地再拉拉手。親切地擁抱。不怕享受，不怕淚流，因為大家也不再在乎溫柔背後的含意。我們還是像朋友一樣問候，但不留下含糊得令人想入非非的問號。大家可以將心事一五一十細訴，各自表述，不必刻意藏拙，放心失儀荒謬。像陪著一個陌生人那樣無所謂無執著。步步輕盈，不需步步為營，患得患失。

不過人生又有幾多個十年？十年之後，流水流到大海，落花隨風飄遠，要是再會十居其九都是誰有還心但已無意的遺憾場面。如果真要十年才能放開，要用十個寒暑才能悟通“十年“的歌詞意思，是不是太浪費今生得來的緣份？

有人在十年以後談起舊愛，還是心有餘悸。再會時勉強自己大方得體，到頭來連擁抱亦伸不出手來，拘泥於自己前男友／前女友的身份。其實不合則去以後，兩個曾惺惺相惜的陌生人能否像朋友那樣相親相愛呢？要是再不能那樣親密，又應如何選擇取捨，放下名份的包袱，重頭建立一段較單純的友誼？如果當初我們執意要與對方成為朋友，知己，才能拾級而上成為戀人，當戀人的階段走完了，下一級還可以是朋友嗎？

能成為密友大概總帶著愛。曾成為密友的，就算最後不再相愛，但心中還是有一份憐惜。憐惜可以是緣份的伸延，為人來人往的關係網加添獨特的質感。憐惜也可以是障礙，讓你不時糾結餘情當中多少是愛，讓你只能在熱情如火或冷酷如霜兩種選擇反覆周旋。如何讓舊感情昇華，妥善存放，也是學愛的一課。

如果當初愛得認真，其實沒有什麼需要擔心。那一個人是愛情的借體，你剝開的是愛情的原象。不為他鼻酸流淚，也有另一個他教你訝異發現鼻酸流淚是避不過的。既是如此，祝願時機成熟以後，你能跟舊愛分享你學愛的成果。你不再恐懼，不再顫抖難受。希望不用十年那麼久。

大大方方。怎麼說出口，也不過是一聲真誠不忌諱的你好。

十年之後

人來人往這首歌，原來，是2002年的產物。不經不覺閉起雙眼還掛念的人，十年後眼睛張開，就連名字都快記不起了。人來人往又人來人往，一年又一年的離合散聚教人麻木。一回首，原來十年之間，閉起雙眼最掛念的主體已經轉了好幾遍。因為開心而飲酒的次數也愈來愈多。世界看似變了很多，自己也一樣，然而聽著這首歌，心神稍稍靜下來，還是發現自己心內尚未崩壞的一角。任無名無姓者來去如潮水漲退，也改變不了心中不變的那一點想法，那一點執著。

十年以後的2012，我們還是聽著人來人往，看人來人往。這四字，大概就是人生的點題金字之一。這十年來，生命一次又一次響起這首歌。每一年我們都要感激車站，感謝月台，為自己打氣。人不是應該愈長大成熟的嗎？看得夠聚散分離，本不應像青年一樣無病呻吟，嘆人無定處總來去如風。可是經驗告訴大家，十年以後，不變的是人來人往。流動的緣份，隨時著陸，隨時起行，今年如是，明年今日也一樣。

我們也明白了。自己可以執意相信某人的價值與回憶長留心間，但人如果要走是留不住的。永遠相信有人來必有人往，有人走了也代表生命將有誰光臨。現在，開始對人來人往有多一點點的了解。特別對於人往那一部份，更覺得應該好好學習。那些年這首歌最重要想帶出的信息是：To have, not to Hold. 有過就好，來過就夠，十年以後記著的，簡單來說不過是人來人往而已。

別忘了快不快樂留在身體裡。

時間會走，明年我們再聽一遍人來人往的時候，但願仍記得今年遇上的好人。儘管人來人往，後會無期，但最美的相遇與最有意思的回憶你都留住，不應再有遺憾了。有時候，簡單的思念是對逝者最好的祝福。留住不打擾別人的溫柔，當你看到天上星星，你能想起那人，嘴角向上，就已經很好了。 那人眼睛張開雖然見不到你，但閉起雙眼的時候，會感受到來自你問候的暖意。他，會感覺到的。

月缺

當時，是五年前的秋天。

當時，曾幾何時等同未來。當時的我想，當下擁有的一切美好都不會失去，只要牢牢記著永不放手，一切就能帶到每一個明天。與妳分享的曖昧感覺讓我忘了時間。當時的月亮老遠看著我倆，聊到不亦樂乎，大概連他也羨慕。

如果人只能改變記憶，記憶卻不能改變現實，那麼當時我們相遇有過的細節，聊過的話題，分享過的音樂，又何必詳盡記錄？如果當時的種種最終只成往事，都是兩分甜三分酸五分苦澀的遺缺，誰還敢記著當時的心情，當時的反應，當時的未日。或者心死才能堅強，才能無情無恨地對逝情念念不忘。但我們都清楚自己貪心怕痛，是以不敢將赤裸的片碎牢牢記著。

到最後敢於忘記了。忘了K房內是那一首與誰合唱，就由他吧，反正不重要。茶未喝完話沒有講清楚嗎？也由他吧，反正已不重要，都不重要了，不是嗎？

如果不是遇上令妳動心的他，妳不會剪掉留了十年的長髮。如果當時勇敢一點灑脫道別而不是幼稚吵鬧，我們不會說了再見便不能再見。當時如果想得通，如果妳真的更快樂，我便不要刻意記著留著。留戀不代表有相戀的機會，或者離開得夠徹底，回來的時候會更自在。作為舊相識，或者新朋友，再相見以後是新的一頁。是現實而並非記憶裡的戲劇情節。

那時候的妳，與我今夜回頭看的妳，都注定要在將來遇上比我更好的人，值得擁有更幸福更成熟的一段關係。當時的月亮與今夜的月亮也認同嗎？現在妳與他已經走進第五個年頭了，還是甜蜜如舊。我知道，人如果不將感覺記著，它始終會淡下來，變得模糊。當時的我決心忘記，最後終能忘記愛情帶來的傷痛。只是當時的我或者想不到，五年後自己念念不忘的，是與妳一段難能的友誼，而不是未果的戀情。

當時如果沒有什麼。

當時如果擁有什麼。



又會 怎樣？

Fools' Bliss

只因大家都一樣糊塗。

人或者能夠勉強愛，勉強被愛，但不能勉強幸福。幸福雖能在人前假裝，但暪得一時騙不得一輩子。當時人以為對方不知道愛有多深有多真，但有幾分屬於自己，又有幾分屬於她的前度，難道感受不到嗎？

因為她仍放不下前度，所以她以愛他的方式去愛你。而你愛她，所以不甘心不情願但又不能介意，只好配合她的演出，讓她如願地在心中想念舊人的同時，為你慶祝生日。她為你烘焙蛋糕，送你唱片，面對代表他口味與品味的禮物，你雖然歡容笑納，其實委曲自己。你勉強自己包容她的脆弱，勉強拼湊所謂的幸福，做出「她已放下前度」的假象。 不能哭，只能笑。蠟燭熄滅之前，你許願。你懇求自己再大方一點，千萬千萬不要將內心一直抑壓的酸楚與糾結形於眼角。你想她並非存心欺騙，只是太傻。傻得以為繼續愛便能彌補舊愛的傷痕，傻呼呼以為如果投入去演好戀人這角色，你不會察覺仍有一個她念念不忘的他，存在於你們之間。

她以為你不會在女主角相伴的終身難忘的生日發現，自己是最佳男配角，男主角另有其人。

她以為。

你雖然知道真相，幸福雖然荒謬瘋狂，但誰在乎呢？生日裡誰不是快快樂樂的？難得彼此也糊塗得以為對方糊塗，反正無奈也改變不了什麼，對於愛情可否將就一下？你愛她，而她也願意想著另一個人的同時勉強愛你，如此委曲，你還會有什麼感想需要痛哭，還欠缺什麼東西不夠滿足？

真有福。甜蜜的一天，愉快的一天，浪漫的一天。就算哭，也不過是喜極而泣。與她十指緊扣的你想，這就是幸福。就算她對他甜蜜的愛腐蝕著你的自尊，每想到她如此勉強自己，為你勉強樂在其中，難得糊塗，你便不忍辭演。 生日的你最想她快樂，所以什麼都不敢結束，不敢停下，不敢面對。就這樣合拍地勉強下去，從此以後愉快地生活。

與你有關

每一個故事，是真實也好，虛構也好，都應該帶出一些信息，讓持份者帶走。持份者是你，是你這位有心閱讀的客人；持份者也是我，是這個搭建場境注進靈欲的作者。一個再差的故事，都會附帶一些信息在讓人隨意拾取。我們可以不喜歡它賣的點子與背後含意，我們或者看不懂，更大可能是看得通但不認同，但無論如何，一個故事至少也有一個信息。＜與妳無關＞入面說的是什麼？你或者看到一個很可憐的男生，為著一個中途不發一言出走的女孩做盡傻事，一顆痴心，到最後因著真真實實重遇舊愛，反思自身，自問愛恨兩者差距，然後到最後決定奮然站起，向一段新戀情進發。我看到，我心痛的，是筆下那個不爭氣的人。他應該可以活得更好，可以愛得更從容。他耿耿於懷，將不屬於他的人收藏起來，固步自封，是可憐，卻不值任何人可憐。到最後一切與那個她無關的，其實都與主角有關。如果有如果，如果能回到分手那天，他懂得辭演自己寫的悲劇，他像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收時收，放時放，那麼故事的結果就不會是如此難看。旁人如你我，或會為他的軟弱而生出憐憫之心，但那不是欣賞，並不值得他自恃自傲。旁人看到的，是有更多人在大環境的劣勢中扭盡六壬，而他卻無事生非，跳進泥巴自殘自傷。這種心靈的自虐，要比肉體的帶來更長遠的傷害。皮肉之苦就算留疤，但沒有刺痛人尚可不知懶知。心靈的抽打，自己抑壓自己，打擊自己，那種傷卻是廢掉自己再生的可能。我一邊寫，一邊想，你怎可這麼不爭氣？我知你有你的難處，愛一個人也是很難放手，但期限是要切切實實的訂下來，實情要認清。男人與女人不一樣，沒有人會可憐你，更沒有人要拯救你，更何況你根本沒有被拯救的原因？是的，我們都被生活中的戲劇吸引著，事過而不願境遷，彷彿只要繼續舉手投足，偷偷地哭鬧糾纏，事情就能拖到一個能完滿解決的地步。誰不知每多想一天，多哭一夜，人愈是不願走出去。以後你發現心已經不痛了，卻會不習慣自己的心如此清靜，不得不無事翻波，讓自己為無意義的人再耗力掏心。他就是這樣。我雖然寫他出來，但寫到最後，其實信息是留給每一個看了＜與妳無關＞的你。可能，感情中，生活中，有些事情你怎樣都擺脫不了，但其實，給自己一個期限，你會發現與他無關的，其實與你有關。自己的生命，自己最應該著緊在意。故事那個她無論因什麼事而離開也好，離開就是離開。你還是要勇敢，更成熟更勇氣地踏出一步，一步。回來，一定要回來。我想說的，就是這些了。

與妳無關

一直期待到不再奢望發生的中學同學聚會，就這樣毫無先兆地約定。

事緣就如妳聽說那樣。某夜下班遇上阿叻，聊起中學畢業後這五年彼此近況。相對起我這種剛從象牙塔爬出來的畢業生，阿叻中七畢業後工作，至今已是某知名電腦公司的營業經理。然而大家仍是被上層老頭壓榨，每天都有無理取鬧貪得無厭的客戶，聊過幾句大家又找回共通點，又再泛起昔日班房內對抗訓導主任的情懷。我們最初以學號順序，記起一張又一張曾熟悉的面孔，問及工作與家庭。問及妳的過程比較轉折。阿叻與金少仍有聯絡，金少跟敏寧仍是一對，隊長敏寧每半年仍會與排球隊隊員有一次少女聚，妳是隊中要員，一層一層終於出現妳的名字。我問阿叻妳如何？他說不清楚，只說道妳到英國升學，在那邊有個老外男友，但都是道聽途說。妳知道，我從來都不曾擔心妳，無論是讀書就業還是感情生活。問起妳，純粹好奇，純粹以舊同學的身份，隨便說說。

阿叻說不如改天相約七丙班的各位聚聚舊，我沒有理由說不。在巴士總站下車後，卻再沒有將聚會的事放在心上。當相約大學同學茶聚都如此困難，我這樣不起眼又平平無奇的人又是如何能把各人召回來？雖然席間阿叻說是我提出的，但一切都是他的主意。他約他，他約她，最後是班長致電說七丙大回歸，要我當那年籃球隊的召集人，我才勉強成了半個籌辦者，拉了三五七人。於是我們就這樣重遇了。

舊同學聚會，真有一見如故的奇妙感覺。雖說我們曾同班上同樣的課應同樣的試，但沒有對每位同學也瞭解透徹。一個四十人的團體總是由無數小圈子組成。隊友，死黨，飯腳，兄弟姊妹，溫書伴等等名目巧立的標籤，結合成我們這一班。不諱言，昔日有過的泛泛之交還不少。然而五年後，生疏的人事卻因為昔日的關係而變得親切而有趣。曾經習慣什至厭惡的經過幾年冷河，彷如重生一樣。大家卻還是有昔日的影子，沒有完全成為陌生人。說起昔日笑料，氣氛很快又熱烘起來。沒想到差不多有二十多位舊生能出席，更沒想到妳也在。

我還是可以安心的做回中學時期的自己。是那個什麼都不計較，胡說八道，專門附和別人說話的丑角，只要引得大家哄堂大笑，我便感覺良好。只是一切都要比從前吃力了。畢竟人長大了，自嘲需要更高的氣度，彼此再不是昔日一無所有的學生，時日為每人都累積了一份氣質，一套讓人重新認識的衣裳。我雖然大方，但同學們都不是那樣隨和。就算嘻嘻哈哈，當中還是隱隱感到五年前的某些恩恩怨怨。妳有沒有看得出希素與智傑分手以後還是做不回朋友，彼此沒有半點善意的眼神交流。另外肥寶依然是個不受歡迎的角色，這麼多年還是被妳們這群女生深深的厭惡著，可算是非常成功的一號人物。

嗯，店子東西合口味嗎？地點是我提醒的，希望妳還沒有變。

飯後大家都各自問起彼此近況。妳呢？妳的老外男朋友呢？那時候我在志輝的身邊靜靜聽著，生怕自己不自然的表情會驚動什麼。我知道自己仍是那樣小氣，還是會拙劣地將說話寫在臉上，我討厭這樣的自己。我低下頭，聽妳說起現在的他，是個有心與妳認真走下去的男生。老外男朋友已被妳飛了，一如以往。妳過得還可以，回港後雖然已習慣急速的節奏，畢竟當企業公關的生活還是非常迫人，但還是比較喜歡外國的生活。妳已一整年沒有打排球，當年校隊的首號大鎚快跳不起了。有人又不識趣將妳與班長的中六舊戀情放在案上，但妳大體的對答令大伙兒完全沒有挖話題的空間。妳說妳沒有隱形，跟大家一直有聯絡，一直在面書跟進彼此的近況，對彼此依然關心。

是嗎？我多想問。

人人都不能大大方方說起自己的舊情昔事，但都被旁邊好奇不懂事的傢伙有的沒的亂說一通，舊事重提，帶笑地尷尬起來。年紀不小了，話題來來去還都是這樣。七丙的每一對幾乎都再一次被眾人重新確認，無一遺漏。幾乎。

很好，很好。

那一夜當大家問起我的感情生活，我還沒有說什麼，一無所知的妳卻搶頭祝福我，令我何其，心痛。我當然大方接受。我說最近有新對象，我想聽妳意見，我給妳看她的照片，我細心聆聽妳的一字一句。妳說我們是如此登對，比每一個從前有過的舊女友都要漂亮。妳說我的老死狗佬都結婚了，我不能再繼續只顧著打籃球，反正也不會再發育了。這麼多年就別再介懷什麼，快點找個人。

很好，非常好。

妳知道我為什麼到現在都找不到女朋友嗎 ？

是因為我還未懂如何照料，那年暑假我們那一段短促得可憐，神秘得沒有同學知道，卻又真真實實出現過的感情。因為妳很認真的跟我說過妳的心意，我亦已做好異地戀的準備，不反悔給妳我的承諾了。妳卻在離開一年以後與我斷絕聯絡，我沒有妳的消息。我不驚訝妳已經有一段美滿的感情，亦已接受自己或成過去。只是，沒什麼比妳的祝福更具殺傷力。這種大方的告別讓我一時之間不懂如何招架。彷彿這些年痛了再痛都是疚由自取的。它破壞了我一直以來對妳的詆毀，妳令我的恐懼顯得幼稚，令我的耿耿於懷變得可恥。

我接受不了，初戀要這樣結束。

妳曾跟我說，世間上再找不到像妳一樣好的女孩。五年來，我慢慢尋覓，發現自己喜歡那一類女生。從調情到曖昧，一直順利。但她們都沒有妳那樣好，一半都沒有。遇上過一百分，就不知怎樣對九十分八十分的全情投入。我沒刻意保留與比較，只是靈魂深處一直有妳安坐，有妳的一切作為核對的指引。妳知道我單身的理由是因為妳嗎？有苦衷，都只因妳，而妳卻大方高雅似一切與妳再無關係。

實情是真的與妳無關。

與妳無關。

而我卻又不放過妳，自編自導華麗地沉淪，從沒有好好振作過。將妳抱得緊緊，一擁有懷的感覺，變成自己耿耿於懷的籍口。對過去太放不開，沒信心再令下一個一百分的女孩滿心歡喜，怕關係一下子歸零努力也枉然，這些才是我最想跟妳說的心聲。

實情是，我沒有信心再愛下一個，才深信自己仍深愛著妳。我怕，如果自己已經不愛妳，那這五年來的執迷應該如何理順。如果我不是愛著妳，為什麼這麼多年來遇上的每一個都沒有比妳更好，如何愛也愛得不自在？我一直逃避的，不是早已看開處理妥善的妳，而是仍然不懂面對妳的自己。我一直以為自己單身的理由，原來都不成立。苦楚都是虛構，太自卑才自信以為真。

這才是實情的全部。

妳最近還好，幸好對妳有過的惡言都沒有成真。感謝滿天神佛。我不懂得再跟妳狡辯什麼，這頭披著狼皮的羊於心有愧，實在不敢強充大方，在那一夜祝妳生活從此美滿。但再見以後，我想通了，我想我想通了。

實情原來一言難盡。所謂想通，意思是不必再想得通，不必要只追逃生的門，而無視牆邊能讓你透氣的風窗。或者實情是，感情狀態已弄得一塌糊塗，也不好再貪痴下去。認清實情，棄掉虛情，才能展望將來。沒有什麼好抱怨，沒有什麼是不能放下的。

妳遇上比我更好的人，我也可以試圖再努力愛。

活著

如果你還活著，你就要為自己的存在留下一點值得自豪的証明。令人仰慕的不只是你今天享有的，還是一切你曾擁有的。今天你可能享有很多，得到很多，但當中又有多少是你的曾經擁有?百年歸老，什至往生，又有多少東西是你樂於帶在身旁，能代表著你那一回短促的生命? 今天我們得到很多，擁有很多，但享受的一切似有期限。吃過奢華的，味道會不見。買過嬌艷，花香會吹散。享有過以後，敢說曾享有的多，曾擁有的少，能將曾擁有的帶走更少。

關鍵是在事物當中，你投放過多少屬於你靈魂的，獨一無二的情感與想法。注入過屬於自己的能量，同一件事物就能以不一樣的姿態生存，被人銘記與珍惜。吃東西如果不投入，吃過就是吃過。看電影如果沒有投入情感，也不可能帶得走什麼。自己的存在証明，並不是給今天的你自己看。它，是給將來的自己，什至已死的自己，與那時候的新生代看。曾經有這樣一個人，建立了什麼，做過什麼，當中有他的靈魂與智慧，能流傳開去，不受時日侵犯。

於是，活著於我的另一個意思是:好好展示你的情感。於有形於無形也好，在世上留下自己的氣味。生活不只享有什麼，還可擁有什麼。我擁有，因為當中有我的感覺，我的回憶。

也就無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