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集》- 十面埋伏

十面埋伏是下集。
講述的是一個追，尋，遇，碰但未果的故事。

回顧上中兩集，已花去很多筆墨剖析情性。是的，與其說分析，不如說作者濫情，借字麻醉。一個人難看的時候，自己都不想管自己，什至想管都有心無力的時候，真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啊。你獨個兒自慚形穢，你為了那人暴自棄，做太多想太多而又妄想別人知道體諒感激，這些都是病態。來到最後，或者想通，動身追蹤情人尋覓起步點，或突擊或埋伏，在我看來其實都不及上中兩集病態。當然，要是有人真的跟蹤心上人，什至騷擾對方，那就是太過了。實際上要十面埋伏前後包抄左右夾攻一個人是病態，但心理上的十理埋伏，說穿了如果只是源於思念而止於心安的單純盼望，我認為是病態感情的一個出口，而不是塚地。

最後這一集可說是「失守」了，因為我應該不能好好的解釋何謂十面埋伏。我發現要以「作者」的身份身同感受地說一個故事，並非我本人力所能夠。寫成的也不是已經盡美盡善。回望前文，心中盡是矛盾。要描述病態，就得突顯病情。但作者清醒，與文字中的赤裸病者四目交投，難免生出同情之心，更怕寫出這光脫脫的弱者以後無力保護他。儘管有很多人都說這個被情所困的人太失敗太欠理智，但我卻沒有能力反証這個人就是你我。更重要的是，他與她無需被永久排斥，因為這個人會成長，會變得好，更好，愈來愈好。但成長不一定就能遺忘污點，不代表他有能力忘記過去。

病的第一次是很可怕的。每一種病的第一次，都夾帶未知。每一種病的第一次，那陣痛就似直到永遠，那種難受的感覺令你想到放棄，逃避，投降，什至病逝與天國。你可能忘記了小時候第一次病時的恐懼與哭聲，你什至也忘記了第一次喜歡別人所做過的蠢事有過的天真念頭。那沒關係，因為人會成長的。正如有人打趣說這是我們的眼睛長在前方的原因。過去了理應漸淡忘，但陌生的不一定未曾發生。我把這種難看的人性難看的情感寫出來，並非，絕非鼓吹人繼續沉淪忘懷自醉，而是一如以往，盼望這一個對我們已經似近猶遠的文字上的人，能夠讓你我緊記何謂病態。人總是不停犯錯，不停患病；課程是不停開始，考題無數，似乎不會就此罷休。今天我們自以為可安心告別昨日天真的小男孩小女孩，在大人的戀愛世界中揮灑自如，應進則進但不急進，該退就退但再不輕言放手，然而事實上仍要更多時間與智慧才能拿捏當中的分寸。成長了仍然年輕的我們失衡以後，進退失據，也就有機會再走從前走過的路，犯下發誓不再犯的錯。又或者，以從前的籍口為今天自己的軟弱與放肆開脫。所以我無情地重組文字上的那場慘劇，是為了令你想起一些你不應忘記的石頭與玻璃碎塊。我希望你對於那個人的嘆息與同情什至排擠與厭惡都能帶得走。上中集都是過去的故事，而你現在如果過著與上中集雷同的日子，我想，都會過去的。因為你會成長。對於此刻安樂的人來說，亦不要討厭那個曾活於憂患的天真小孩。

到稍為長大了，也就明白感情不再只有遇上與遇不上的考慮。就算會面都不代表什麼。不再擦身而過但感情空間沒有交疊，也就失去勉強的理由了。距離感不再由實際距離定義，遲兩秒或提前十步，改變了心理距離的話，多遠多難見都有重聚的希望。但偏偏剛剛差了那一點，多了一些，少了一些，軌跡改變角度交錯，寂寞城市人又再孤獨探戈。最怕的，是你先找到我但直行直過。已經不用再躲，因為大家的心事都收好了，曾經的感情儘管存在，但已塵封令人不願多碰。人出現，但情不再。你埋伏等到那個人，但等不到他的心與感覺。人的感覺沒有日程沒有慣例，要贏得一個人的心可說是處處有險阻。如果說十理埋伏一個人，在升降機藝術展來來回回都已難過無奈，那麼要潛伏於一個人的心中，留下印象，換回好感，這比起跟蹤一個人要難得多了。於是，心思就從遇上一個人，改為遇上一個人的心。每想起一場又一場人為的誤會，讓想法碰個正著，或是借一個場境要心露出真身，同時自己的心又要隱身，這才是十面埋伏當中令人感到「難」的地方。

每每說到這裡，就心癢想請那位在十面埋伏的主人家再度靈現紙上，但寫了兩集，原來真的很累。不如以少一點的感情，說多一點我的小事情。對於病態三部曲的最後一集，我想起「原來你也在那裡」這句話。其實有很多我們自以為需要而又欠缺的東西，人與情，事與物，其實一直都在。只是，一直都在不等於就會遇上，就會如願如期在身旁在心手在口袋裡。這概念（什至希望）對我來說是重要的，因為它叫我相信，現在的若有所失只是暫時性的，或者就真的在平空時空中伴著我走。接合也許需要緣份吧，是任你埋伏部署都計劃不到的。偏偏剛巧遇上的小事情，就能令好幾星期所經歷的痛苦困惑都一次過大逆轉。十面埋伏於我是一個客觀的事實。它裡面所描述的與上中兩集不一樣。它不是一個選擇，也不是一種情緒反應，而是定理。人再理性，感性再敏銳，都有著太多太多數不盡的錯過與落差。每一天都過著與理想比較只差一點點的生活，所以車不會準時，放工沒有準時，人遇不上，情暖得慢，話說得遲，大大小小的事都有微小的不足，引起微妙的後續變化，這是生命的一種必然吧？人算不如天算，寂寞的人都得靜候再靜候。只是人在未知當中會更容易失控，求救無門又急於求變時就似生病，失常失落失衡失意。對比他們，至少我知道人十面埋伏以後，情緣還是會在第十一面離開，你愛的人會在十二街拉著另一個人，而愛你的人在十三號月台等著，而你卻錯過了。有些時候，能遇上就是遇上，遇不上就有遇不上的理由。什至，想遇上就有想遇上的原因，而那天你沒有遇上的勇氣什至沒有遇上的執著，也許都是一種安排，也可以是合理的。對事在很多地方可以努力奮發，但感情上，你唯一可以使的是念力。你可以等待，但別期待。你可以不放漁勾，但你要有一個足夠容量的漁網與你一起走下去。或者這樣是消極，或者埋伏可能是更好的選擇，而我只能說我不懂分析兩者的優勝劣敗，我只是覺得我們不要虧待自己百上加斤。活的流水，會遇見落花。

鋪陳病徵是一件難看的事情。讀的人覺得難看，寫的人也一樣，有著更深的難受。然而，人會在不幸中觀照出自己的幸福，有時候還得在醫院中做幾回義工來反省生命的意義。這種反比也許是有效的，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頭兩集的尾段，我也嘗試打一個較好看的完場，是因為我怕有人誤會，直線跟從病症，什至自言病入膏肓無藥可救。所以，我在文末找來一些角度﹐試圖分享另一個看待病的心態。感情中人，都有生老病死。生固然喜，死自然悲，這是反應。而當中的老與病，就是情淡，變質，執迷，沉淪，就是一種感性的選擇。與生死比較，學懂適應老病難得多，從中參透苦樂，才算不枉緣起緣滅。對於感情的病，我是同情的。我既同情楚楚可憐的她，或他，還有自己，但也明白阻與助的概念不易真切明白。有些病，人家給的支持不能無限量，為的是病者自行覺悟製造抗體，自己站起來做應斷未斷的了結。我們都明白難受是什麼意思，但感受難受從來都是自己一人最清楚，也別要假想別人會明白心魔與病毒留下多少刺痛。大部份病要根治都要患者自行處理。面對，是病癒其中一個因。如果直接面對太痛，也就借回憶，借別人的歌詞別人的心，觀照自己。唱打回原形防不勝防十面埋伏的那個人，同是唱著葡萄成熟時不來也不去落花流水的人。你記得嗎？

曾想過，好不好再多寫一篇後記，借一首歌舉一反三破病態三部曲。一想想，發覺實在有太多歌太多智慧太多故事借鏡。我們都曾走在同一條路上，只是時針出了錯，我們就在不同的崗位上感受著病與痛。也在同一長廊上，扮演愛與被愛，傷害與受傷的角色。我不敢說自己明白什麼，相反，我發覺我有很多事情不懂。不懂愛，更加不懂愛不到以後應該怎樣做。而我需要的這一切，他們都一直存在的，「原來你也在那裡」。他們早就為我而十面埋伏，只要我張開耳朵，退後幾步，放鬆拳頭，不要想得太長遠，其實就會看見他們的影子吧?有些人病過，病好以後身還還是會差，是抵抗力不如前，又可能是太依賴藥物提供打體與營養。或者，我就是其一。但至少我沒有病。身體健康就會找到更多三部曲。聽綿綿的時候，就算明知錯過，都不會感到身體疲倦不能自己。想起歲月如歌，沒有恨，會想起從前的朋友。聽不來也不去總有一天聽出踏實，如苦瓜。這算是感情世界中的活力吧？總得向前，而過去既然不能被洗擦磨平，你就得把它提煉成智慧，什至只是一個警醒自己的例子，什至什至是一句為自己打氣的說話。病又怎麼樣？不需要在後記再說，就算病床上都可以先計劃出院後的日子。

沒來過，沒去過，沒有失戀，沒有相戀，剛巧開始又未名實相乎地開始，剛巧結束卻又未完全乾脆結束。自己不想自己一個，最後還是自己，但學會做回自己。當中沒有來與去是因為雙線平行，同上同落但各有浮沉。對於很多事情的看法，我是愈近的愈實在的愈糊塗，愈虛無愈無從驗證的，我自信有自己一套，比起標準也許稍為精明一點。假如人病了都至少驚惶失措一次，那沒有病的我，又怕病的我，一定要好好明白健康的可貴，也要學會養生。要知道人如何走過傷患，要相信血會止痛會減。感情世界可以再簡單一些，一切存在過的都有他的意義。但要學會當一些事情未來過，將陰影變小。忘我，才能做我。

我從不會當來過的沒來過，也不願盲目相信去過的原來未曾去過。來過又去過，但要回到不來也不去的心理質素，煥然一新重新上路。很多人都努力的跟你說病是一場夢，但其實夢太久正是大病一場。如想清醒再生存醉一次便算。

願我們身體健康，信我們前情似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