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亡者的信

話，有時候不是那麼易說。

你有沒有試過，當說話在腦海時，多麼有力，多麼清晰。你想到一堆合適的例子，你甚至構想用什麼語氣和開場白。在腦海中，你把沉悶的話誇張化，又把矯情的修飾一下，然後你決定鼓起勇氣撥那個電話。接通了，對方問你什麼事，你說一句我有話想說，然後一切都無法如寫定的那樣直說。那些感受都好像太不真實，每說一句都感到詞不達意。好快你又回到平日與別人對話的你，你明白很多，你知道要接受，你感謝朋友的耐性與關心，並應允自己會振作。掛線了，心情好像好了。但又好像不。有些話無法衝口而出。

也許你只願意自己一個聽到這些話，矛盾是你想自己以外的人明白此刻你的心情。這沒有什麼不對。我們都是人，對吧？

給亡者寫信是一件需要很大能量的事。寫著寫著，就會真正跟自己的情緒接通。對那人的思念，不捨，連帶無數生活的點滴細節，就在寫信的時候湧出。而淚是注定會掉下來，你會哭得抽搐，而不停止。你不會擦乾眼淚，你會想自己停留在這樣心痛的情緒。儘管你已經失去了她，但在這樣的情緒中，你卻覺得向她很接近，也許這樣一個愛你的人會安撫你，抱緊你。也許在她離開後，你一直很堅強。你無法掙脫那個要節哀要頂住的面具，儘管有時夜裡你明明傷心，卻無法感到傷心。

我覺得那篇手寫信上會有淚印。如果是用電腦打的，眼淚也會落在鍵盤上。而你寫信的時份，四周圍都沒有人。你原本只是想冷靜地把近來發生的事記下來。不知不覺間就要咬著嘴唇了。

那是一件永遠不Okay的事。

我想起另一件事。有個傷口好像已經漸漸埋口。雖然我知其實不是的，但至少表面看來，已經結焦。不慎碰到，也沒有痛得死去活來。那些如浪的人與事，小如漣漪，大如海嘯，改變人生。環境與心境都被浪沖刷而變得不一樣。沙終會被撫平但他沒有變回從前那樣。浪把一些帶走，浪又把一些帶來。或者只要接受人生是有很多不明白，而可以不明白的事，距離安心平安的大智慧又會近一點。

我知，你會害怕別人對你的祝福。你仍很亂。我知道，因為有時我想起，也覺得亂，也會怕。但我們最終會記住一個人，而忘記那個浪。最後都會變。

始終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