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缺的背後

今夜回家，忽然想起「寧缺勿濫」四大字。多久沒聽說了。的確，畢業後都沒有人再提，它與「夢想」「骨氣」等等意識好像或多或少遺留在大學校園裡。關於寧缺勿濫，現在很多人的取態由正確變為部份正確了。勿濫是道德上的正確（有少部份人開始相信濫有濫的好處，這應該不算是主流，幸好），但更多人開始對寧缺這價值提出懷疑。缺，怎樣都是不好的。特別大家愈來愈年長，看見別人「缺」，沒多少人考慮你背後所相信的寧缺勿濫，更多人會從你缺的客觀答案中主觀地認為你有失，有不足，有憾，有偏差，等。不拍拖如是，未曾拍拖的尤什。似乎無論因為什麼理因，也不好寧缺了。人家說你要主動一點啊，給多一點明示暗示啊，等等。

我固然也有反思這個問題。面對感情的缺，當局者是如何判斷自己不能還是不為？你不去愛人，或沒有人愛你，究竟是你要求太高，還是只不過因為運氣不夠，時機錯了早了遲了？缺是缺，那麼濫真的能改變什麼嗎？

局外者看人感情上的缺因為不能或不為，很多時候都是以貌取人吧？外表不出眾，你在愛中是無能為力。相反的，就只是你太被動，太高眼角。外表固然是因素，你我心知肚明。但除此以外，所謂無能不一定是那種吸引力上弱勢，也可能是心態上少了一點探索的勇氣，對愛情不夠統治的野心。我有朋友是這樣（真的是我朋友），她要求那人要成熟，但也自信很多事情不由自己刻意改變。成熟就是對方自己有洞悉與反應的智慧。我們都知道這朋友不差，無論外表與性格。多數人會說她不為，但我不妨將心比己，要是她選不下，遇不上，那麼她心中的不能同樣真實。不是她迄意抗拒愛情，而是面對的人她都不愛，這是實在的。

寧缺勿濫，似乎都是為了那些有條件說寧缺勿濫的人而設。不過寧缺勿濫也成為很多單身的人常手的免戰牌－只是近年變了。近來，朋友都沒那麼明明白白的強調自己寧缺勿濫，口中都說「其實我有找啊」「其實我想拍拖啊」「我也有給對方暗示」等，實際中自己還是緊抱寧缺勿濫的信念。

寧缺勿濫還是有程度上的差異。條件好的人所指的缺，是有四五個不合心水的人亂Flirt一通，但通通都不能認真。條件稍遜的缺，可是名乎其實的無人問津。又可以從中明白，被追從來都不是濫，漁翁式的追求卻是濫。

其實，外在條件好與壞的人，各有各的煩惱。我想我是能虛心體會兩者在面對感情之間所承受的不同的壓力。常見的是愛上不愛自己的人，少數的是被自己不愛的人愛上，同樣是煩惱啊。談起寧缺勿濫，心中並沒有什麼潛台詞想分享。筆者也想濫一下，無奈濫的技巧太難，遲遲駕馭不了。不濫倒也成了一種習慣，什至有點過份。說起這個話題，源於上星期跟大班同學聊起戀愛事。單身的人每次也成為眾所矚目的話題核心。有同學被問為何不拍拖的時候，我竟助紂為虐加嘴說三道四。

過後回家，細心回想那同學的要求，我想我明白的。她沒說出口，但就是相信寧缺勿濫這回事。應該說寧缺勿濫是結果，她沒刻意不濫，也沒刻意缺。只是她對於愛情有自己一套，感性的反應機制。她試過動心，動情，也有過男友。外表好不代表她就有吸引愛情的魔力。她有這本錢，但不等如敢於投資。寧缺，是一種說不出口的矛盾。當然她不會說自己很失望很不開心，但我猜心底中，她也有自己的考慮與計算。不去愛，因為在心中的愛不是那個模樣。

嘿，我們都相信愛情。不知道是否太童話，又或者我們本身有沒有相信童話的資格，但多數人，美的醜的，都有自己一套對愛情的看法。我只是忽然記起寧缺勿濫四大字，忽然對感情中的缺與濫重新反思起來。愛是令人快樂的，但拍拖與追求不就是愛。你相信那是愛，才是愛。身邊開始瀰漫一種「缺是要改」的氣氛。我不否認單身的人要繼續自我完善，但我希望那些單身的人要尊重自己單身的原因。客觀上明白了自己為何單身，也就無事可怨。是啊，無人完美，真正的公主通常都有真正的公主病。絕對的純真就是絕對幼稚的風險，愛情總是要學會取捨，由你第一眼決定要愛什麼人開始已要選擇。要什麼留什麼，是自己的。我們明白自己愛什麼，其實更需要清楚知道別人不愛我們什麼。唯了解自己在別人眼中的模樣，才可更仔細地明白一個「缺」字的來龍去脈。才知道應該濫什麼。我認為相愛比單身美好，我對愛情有期望，但暫時沒有太多不切實際的幻想要壓力，所以以上種種不是要向結婚說不，或成為盛女盛男的獨立宣言。我只是認為，無論任何年紀，都可以高呼「寧缺勿濫」。對愛情，對人生，都應有自己的態度。

吃虧也好，豐收晚了都好，這是你的選擇，也就沒有哭啼的必要。不似痴男怨女那樣，濫到不能再濫也總是怨恨找不到最愛自己的那人。愛情又是一種賭博，買多少可能輸多少，不買的對比其他贏家也是輸了。不過，你心中有贏輸的定義，你知道自己要什麼，是缺還是濫，你心中有數就好了。說到尾，人心肉做，說得再理性，遇上了還是會變得盲目，認真，奮不顧身。寧缺勿濫是一回事，機會來了要勇敢去愛與被愛是另一回事。

我們都知道愛情不能守望相助，我幫不了你，你幫不了我。我擔心不來，你就算擔心也做不了什麼。其實，心深處，老實說，我們都愛口是心非。我的朋友，美麗的，值得被愛的，無論你們是否相信寧缺勿濫，我才不管你濫或不濫，生活中是真缺還是假缺。我只是覺得，你們到最後找到幸福就好。過程用作交代的說話，在找到愛人以後亦不算什麼。我相信你們的智慧，信任你們的眼光。又如果是單身而又未夠外在條件召喚愛神的，我也不認為濫是答案。如果你沒有，那就是沒有了。你不去改變要求，或改變不了，那遇上那人的機會就會低。最後，我相信金錢與外表在愛情中不是萬能的，因為我們很難做到擁有具統治性的財富與美貌。不是說不追求，而是應該事半功倍地追求你的最大優勢。愛情如是人生如是，最怕是我們不知道自己缺什麼。不知道，又怎能改？

單身對某些人說從來都不是問題。某些人認為自己隨時可以告別單身，只是現在享受單身的自由。另一些覺得緣份天注定，自己先作多情還是只能等待。我認識的單身的人，包括我，介乎兩者之間。我們不能超然於二十來歲看通看透愛戀之事，說不強求就不強求。但，我們仍然希望抓緊愛情，不希望得到的是贗品。每個人在今天口中說出一句寧缺，他或她的過去都總是有一些故事，是外人不足道的。單身是問題，but it is a question, not a problem.

不容再失

某某失戀以後應允自己，這次是他最後一次被別人拋棄，他發誓不能再愛一個最後不愛他的女生。這是他最後一次失戀，他再不要失戀了。

他如是說。但其實，怎樣才能擔保自己不再失戀呢？

很難啊！我進步了學懂愛學做人，都不能保證可興愛人地久天長。因為戀愛不是一個人決定的事情。戀愛是雙方共同首肯參與經營發展的。動是互動，信是互信。任何一方有離心，那就算名份扣著大家，靈魂早已失去相愛的需要，失戀是早晚的事，努力也只算是勉強。就算是單戀，也有失去單戀的可能，對於愛與被愛我們是多麼敏感，單戀的對象如若拍拖了，或在你面前說道不可能考慮你，這時候失戀的感覺便從內到外湧出來，真實得好比你倆已經深愛很久很久。你避得了分手這情境，避不開失戀的滋味，更別說世上仍有疑似失戀的感覺，在感情出現問題是日夜在心間縈繞糾纏。

如要不再失戀，最徹底就是不再與別人相戀。等同於不想再失望，就要學會不再希望一樣。

我們心底都不想這樣，對吧？

有些事情是不容許保證與肯定的。當你鐵定自己不能失戀，那你或會走進與失戀同樣難受，令你感到空虛寂寞的困局。任何人都有機會失戀，誰人都有可能被愛人傷害。我們是從失戀失敗失望中吸取經驗，總結智慧，沉澱面對感情的氣質與眼界，好讓自己在下一次失戀失敗失望來臨以後，更懂反應振作復元，也不放棄對相戀成功抱有期望的權利。太怕失戀，其實意味太怕相戀，排斥相戀。儘管逃避失戀似乎意味擁抱真愛，不過真愛從來都包含失戀分手走散的可能性。

我們少一點害怕失戀，也許更接近「不再失戀」的長久幸福。不是因為消極的無戀可失，而是擁有面對失戀的勇氣。畏而不縮，傷痛過後去蕪存菁，又明白多一點戀愛是怎樣一回事。要擁有必先懂失去怎接受。不曾失去，又何以懂得失去？

避免失戀，迎向真愛，這都是人之常情。然而，走近真愛的路途上發現此路不通，戀人不戀棧也是常見的遺憾，還有更多遇上壞人爛情的不幸。這些，也是常情。關於情感，誰知道何時是最後一次，那誰是最後一人？傷你的人與愛你的人，都有可能出現再出現，這是你單方面難以憑著愛就能獨力排除的。人變，情變，但生命中某些事件還是會重複。失戀的人，老實說，也有可能再失戀。

但，失戀又怎樣？你要知道自己沒有失去什麼。

心情平復後，我們跟某某說：這是你人生一次失戀，是其中一次，比較難受的一次。我們期盼你下一次熱戀。只要知道幸福是你最後的結局就夠了。過程難免有悲歡與離合。棋局只要是生的，那好戲還在後頭，此刻置身死地絕處的你仍然後生，不必恐懼失戀。

相反，讓失戀從今起都怕了你吧！精精神神的，開始失戀後的第一天，用心耐心尋找愛情的源頭，摸黑探索那段戀愛的輪廓，希望不見盡頭吧。當然，我們不敢肯定，但希望不會後悔收場，不會不歡而散。 應允了。

這樣的應允比拒絕失戀更勇敢。
以這樣的心情去愛，我們都應該會少壓力一點。歡容一點，可愛一點。

好人

做好人有什麼不好？

講事說話可以大聲一點，指點別人更可理直氣壯。做好人，站在好人的高地，至少在結果不如意時不擔心別人說自己壞心腸有報應，反而，仍能感慨好人沒好報，然後昂首再上路。做好人，於心無愧，愛是愛，恨是恨，不偷摸，不苟且，如若夠天真大可以披荊斬棘之勢，掃倒別人對你的評擊。沒有陰謀，好人有一顆好心，做的都是好事。好人沒有壞企圖，就算有也會在萌芽前被抑止。

不必怕做好人，因為做好人不必怕。生命中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生活上不存在需要掩飾的污穢。放心做好人，在某某旁大安旨意做個好人，因為就算你最後得不到什麼，至少，你仍能說「她不愛我但我是好人，由始至此，我也沒有做過壞事，也沒有做錯事」。你是好人，就會得到好人規格的信任。某某知你是好人，會給你好的對待好的印象好的態度。好人擁有的不會比壞人笑。

看不見大團圓，不是好人太好，或不夠好。好與不好，跟愛與不愛，又有多少關係呢？多數情況，是因為對方愛你更多，令你有更大空間不做好人。愈多人愛，看似愈好的人，愈有條件為非。不過，不好的人，不代表就有人愛。有人愛，也不代表你愛的人愛你。不好的人得不到，好的人也有機會得不到。如果看不見不好的人勝算增加多少，我寧願做個好人。

很多人怕做好人。其實，做好人真的好。只要理解做好人不等於被愛，事情便會簡單得多。既然都有被拒絕的可能性，收好人卡總比收壞人卡好。好人是目的，是為人的基本價值之一。做好人以後，可再微調如何表達好心，如何有情趣的做好事情講好說話。既有做好人的資本，更應該繼續好下去，再好一點，高技巧地好下去。

說到核心了：好人的好沒有問題，出問題的是如何表達呈現你的好。好如果不管用，先不要急著轉邊當個壞人。壞人世界中有歡樂無真愛。真愛是留給好人的。每對熱戀中的男女都會說自己另一半是好人。

與其努力讓自己不再成為好人，不如令自己變成為一個更徹底的好人。好的心理質素，好的應變技巧，好的心腸，好的性格，徹頭徹尾地好。做壞人當然能吸引別人，壞人的好什至壞人的壞都同樣令別人著迷。問題是你做不做呢？你的底線做那裡？你想做壞人以後得到「勝利」，還是你相信做好人本身就是一種「勝利」，戰利品未到，只是時辰未到？

無人抗拒好人，如果好到一個別人討厭的地步，可能是拿捏不了示好的技巧。或者，你根本不是好人！好人未必能成為好情人，但好人是成為好情人的好材料。如彼此少了點運氣，好人可做好友，好人可成好兄弟姊妹。做個好人，未必有好結果啊！但好過程少不了。我們當好人，不只是為了愛情。做好人，是因為我們想做好人，相信好心換來的好報會最持久最美麗。

合情

生活是需要微調的。那怕方向正確了，還是有會有些小枝節出錯。 任你多清醒，人就是人，總會想歪猜錯，避得了也免不了。

有些錯，雖不合理，但問心，尚算合情吧？ 合情形，合情緒，合程序。給自己一點空間回顧，雖不合理但不難理解的。

有情之人，犯了合情之錯，情有原可溯，情有因可原， 情不自禁，無目的地動了情，或有目的地無情都好，過去了，就不要咬著自己不放。 是籍口，也是機會。

性情中人，未必大情大性。情感更多在心中翻動起落。不形於色的喜怒哀樂，同樣真實。 落花不是無情，流水不必自責。天要下雨，不是你的錯。黃葉著地，雪花紛飛，不是你的錯。 有情者，自覺每事每物連情一線，當中因果輪迴必然有著自己的參與。但其實，天大地大， 人來人往，情緒化的情愫，如暗湧，如氣流，如過雲雨，地球上的人就算多情，也管不了。 有些事，我們為之動容，但人事情終究與我們無關。我們是個觀察者，我們是聽眾。

保留一點距離，理解與理對充滿距離感的事情。 如果自己曾為之動心，情急之下，心亂如麻，那就－算了。 因為，欲求未滿，對事情勞心動心太多太急太熱，反噬過來我們不一定招架得住。

多情者，自有餘恨。有人恨天恨地，有人恨別人，有人恨自己。 此恨綿綿，卻像慢性毒藥，讓你不知道需要反抗，需要說不。 餘恨，無絕期啊。愛恨交纏，有愛有情也就有恨有痛。 只是，餘恨不必太多，餘恨不應太深。餘恨未了亦應了，放過自己吧。 容下新一種情景。建構新一次情節。如果，如果又重複犯錯了， 「改不了你那壞習慣」，我們又再一次在餘恨中，清洗餘情。 又再，重新出發。

都說性情中人，沒有愛情沒有內情，仍能為情所困。無情情情緒低落。 未必合理，至少合情。合情的未必合味道，不過因為合而來的，也得接受。 不合情的﹐就算合理也不會做，不去想。感性也有邏輯，感性有有感性的智慧與原則。

相見何如不見時

踏入大學以後那三四年，我們參加了不少活動，認識了不少朋友。排山倒海的人潮灌進繽紛的青春中。人來人往不是比喻，而是對那三年所作的客觀又簡潔的描述。結下的友誼，我們曾想過在活動以後維繫，因為當下的我們曾經投緣，那麼愉快，離開時又充滿不捨。我們會再安排一次Reunion，叫大家放下活動的身份以後，擺脫責任的枷鎖，重新建立獨立而純粹的友誼。

但新人潮再一次淹至，沖走了好奇。因為Union已經解散，所以重聚也就變得愈來愈困難。一群人當中，只有某幾位你渴望再見，其他的說過再見的原來再已不太在乎能否再見，沒什麼懸念了。

「搞Reu」從來不是簡單的工作，要照顧「一家老少」的日程。再會的日子糾纏拖延下去，也就不約罷不約。那些曾經很要好的組友，隊友，團友，朋友，那怕曾如此信任自己，但都可能告別以後隨年日累積而變得生疏，疏得不願邀約應約，直至不考慮應約。

其實我明白。儘管我們想念從前，但面對大部份命途過客，我們的「關心」都只是宏觀的祝福。如果你對自己誠實，其實當中有很多人與你不曾有過深入的聯繫，現在也許忘記了彼此的名字，也沒有再將對方好好放在心上。又怎能說，我很認真想關心每位過客每個組員組爸媽？與其說關心，什至祝福，不如說成是單向的懷念。好奇那些與自己生命曾經有過交遇的人，是否都有著他們自己的道路看著不一樣的風光。也許我只是淡淡的好奇。

想起有一小部份過客，我們曾多麼期盼他們不是客。我們等Reu，等了又等，但大伙兒都走散了以後，彼此就如藍浪上的浮球，隨時間浪空間浪拋上拋下，中間好像再沒有什麼理由能將彼此拉在一起。大伙兒都走得灑脫，最怕只得自己看不開。於是，儘管Reunion其實是一面將四散的人再次凝聚的光鮮旗幟，但似乎不多人願意在放下了以後重新提起。誰有心舊事重提彷彿就是無事生非，不讓往昔安息。反正大家都只是客，大家都覺得自己是客別人是客，誰仍會在乎那注定要散的聚？客走了，為何要再見？既然大家早作過無聲決定，不如不見，就算今天你想起他，他想起你，但又有誰相信過客想念我們？我們也不好意思打破沉默，見外插進一句：別來無恙。

成年人雖然多麼愛懷念，可就只是喜歡懷念，沒幾個會賣力地安排Reunion。可能大家也知道會出席的人不多，出席了亦不見得就能死灰復燃舊情復熾。談到重逢，人竟會恐懼。自從分別以後，我已不是從前你認識的我，我也不再認識今天的你，同時差不多完全忘掉昨天的你。或者某某希望在Reunion中重拾什麼，我們不會否認過去，但卻對舊情往事漸失漸忘。情會變，友亦會變。reu的季節過了，好久不見不是再遇的理由。好久不見，正是不見的最大籍口。

雖然再沒有reu，但我們心中都不時想念那些特別想見的舊人。回望過去十數年，小學朋友，中學朋友，大學朋友，有一個又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同行者，這些人值得被思念被想念，那怕只得幾秒。

我們不敢走得太前，怕對方知道自己從未隨緣淡忘。我們擔心自己相見時一面腼腆，不知所措，自以為談笑風生卻表情生硬。我們對reu的種種擔憂，源於對過去美好一剎的留戀。我們怕重遇閒聊的不安將過往無所不談的默契一次過抹去，我們怕雙目對視以後看見陌生與保留。我們不知道自己應以怎樣的姿態重新登場，更加不敢肯定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印象從來未變。一切很美，只因有你在那沉澱了的記憶中。破壞回憶這賭注太大，儘管或可再續前緣換到更美好明天與將來，但我們都不敢妄動，只敢在面書看舊照片的時候，妄想一下。

你，曾經就在我身邊。因為時日我們自然地分道揚鑣。當你不再是我的日常生活，成為回憶一部份以後，我就知道再沒有機會reunion。因為回憶總是美，現實的我們充滿空隙與距離。可惜我們都沒方法克服中間的空白，以及空白帶來的猜測。千言萬語不知從何說起，不是因為有太多話要跟你說，而是雖然很想跟你說聽你說直到下一個天亮，但不知道有什麼你懂得你仍好奇。面對如此熟悉的陌生人，跟你閒話家常的感覺不好。如果只能閒聊邊際不入範圍，想起從前，與從前的你我比較，你會像我一樣感到可惜心酸嗎？

於是，我們都選擇了不見。是的，自願的。

但心底中，我們都在等待一個機會。我們想說，放下了不等於完全忘記。如果可以，只要再給我們幾分鐘的時間就可以了。我們都想對方知道，不見不代表不想念，不表達不等如麻木。人生有太多太多值得再見的過客，人生會有好幾個你不敢再見卻依然掛心的前度朋友。未能再見的，請記得仍有人想與你再見。在面書再見你的快樂，再見你的新生活。你或許對再遇再聚沒有期望，但我們會再見的。閉起雙眼，你會醉，你會看得見那誰。

你不是真正的

「你不是真正的快樂」，是否都曾在你不是真正快樂的時候，擊中你心深處，提醒你最真實的無奈？唯一的偽裝都被看穿了，板斧都用盡了，再不能以保護色佯裝自己受保護。失去安全感的瞬間，你不再大方地笑。你偷偷摸摸在床邊自言自語，說道，你不是真正的快樂，可不可讓自己暫停這一種「快樂」？休息一下，沉澱一下，不想盲目地快樂，麻木地快樂了。

是吧？你的心事被說穿了，所以不想再自圓其說。

如果你不是真正的快樂，你能否告訴大家，你是真正的什麼嗎？

如果有天別人說，你不是真正的不快樂，這似乎也能將你慣常的感受模式暫稍稍停下來。你細心一想，撫心自問，原來自己也不是真正的絕望。你的眼淚其實只是一種逃避，你口中的恐懼與陰影也許不是那麼牢不可破。你很努力地哭，又或者冷漠清高，似乎不再對什麼滿懷信心熱切期待，但當你看到旁人恩愛甜蜜，你深知自己並不是真正的心如止水，仍會為之胡思亂想，仍視之為青春的引誘。你不是真正的倔強，你沒有信心再為一個不愛你的人無畏無懼等待最終勝利。你也不是真正的溫柔，你知道自己最野蠻的一面從未真正收起，只是對方以為你有成人之美的胸襟，不知道你弱小不安的心不時抓狂，在心室向自己嚴刑迫供。每次看似最真實的溫柔，都在誠實而對自己的時候變得銳利，讓你偷偷地，逐少逐少，討厭並沒有真正的放開的自己。

情感要真正地無雜質並不簡單。生活也許都是各式各樣兩極的平衡。當你不是真正的快樂，終有天你會發現真正的快樂是不可能沒有不快樂。人，總是在口是心非與口非心是之間遊走，跌碰，學習與成長。面對感情，我們多想自己真真正正做回自己，只是因為其他在乎的事情，使我們難以決絕地二取其一，難以大喜或大悲毫不混淆。


如果快樂，其實不需要真正的快樂。當你聽到「你不是真正的快樂」默然掉淚，也許因為那時的你根本不快樂。含著淚，飄飄盪盪，跌跌撞撞，這些都談不上快樂。當你勉強自己快樂，不單止減低快樂的純度，還會讓你浮現「我其實不快樂」的推測。心理學研究說我們如果笑多一點，感覺會快樂一點。是的，但我相信不能時刻催促自己尋找真正的快樂，也不需因為自己擁有不了最真正的快樂而心酸。當我們快樂，我不管那是否絕對的快樂。如果今天我們悲傷，我深信悲觀不是真正的無了期。有天，或下一刻鐘，悲傷是會結束的。


你值得真正的快樂。真正的快樂是，總有一些遺憾。懷緬過去看到樂事以外，還是有另一半令人心酸。真正的快樂不需要在生命中絕對的快樂。陶醉當下，只要誠實面對自己，調整生活中快樂憂愁的比重，面對感情真正地忠於自己的心，這就是你最值得擁有的幸福。

夕來夕往

那琅琅上口的一首金曲，有沒有同時令你反問，為什麼夕陽無限好？

夕陽西下有多好，而且不是一般的好，是無限的好？美麗夕陽出現之前先有古人「向晚意不適」。夕陽的好，好在那裡？

歌后像火太陽，轉眼進掉海底。太陽如果是綠色的，霎眼天邊照出灰土色晚霞。天上有夕陽，地下有夕陽。夕陽似的人，夕陽似的情，日復一日地結束與殞落。無限的夕陽在無常世間恆常出現，讓你讚嘆然後惋惜。多美好的東西，都有可能在最美好的時晨遠走他方，頭也不回沒有話別，就去。

還未夠。有些好，好不到天荒地老。太陽戰隊似夕陽解散，她最溫暖的笑臉只有懷念。曾衷心感謝收過的第一束玫瑰火紅不再。戀愛無情，喜在朝別於暮，令你哭崩束手無策。你問，是誰鐵定美好必須拒絕永久，總要讓每天的太陽危在旦夕，不能燦爛一生一世？真心快樂誰怕悶？好玩的不想歸還，好聚的其實不想好散，好頭何妨無尾。好好的一場戀愛最怕最終好心分手。坐擁最好，遇上最好，如果不散不分不忘就好了。

夕陽平常事。以為看夠了夕陽，怎料到仍未看夠。以為明白夕陽之歌，誰知天文中的天機，我們還未看得通透。

日出有日出的澎湃，夕陽有夕陽的婉美。夕陽無限好，重點或者不在夕陽，而在無限。逝去夕陽如何留得住？我們真的很想凝住生命千樣好，但一切總會終結，只在發生時地的細節上有所差異。事過境遷，如果夕陽後再沒陽光，日子久了，人還是會忘記夕陽的美。夕陽無限好，要多謝同樣無限好的晨曦。有完結的失落，亦有開始的喜樂。福禍相連，一幣兩面，凡有完結的總有新生。好風景多的是，生命有更多更多讓人忘掉遺憾悲痛的插曲。

所謂過程，也是由無限的開始與終結集結而成。永遠不相似的畫面，提醒人記住曾經撼動心靈的唯一。因為世事無常，世情幻變，我們才能體會有什麼我願不變。那一點永恆傷感可以縮少但不會停止，同時擁有的快樂不能持續令人亢奮，卻可歷盡時日以後讓你再一次微笑，淡淡輕輕綿綿的。

好夕陽有限，天色一轉厚雲蓋天，我們連那暖人心窩的紅紅橙橙也看不見。每個美麗的開始，都不等如有個美麗的終結。上半場旭日高掛，誰說得準下半場好天氣依舊？很可能風雲色變無日無天，不過「唔知架，不過希望在明天」。悲無限，歡亦無限；離無限，合也無限。無限的，是盼待美好的信念。本想留住的人與情，就算最後想不到就這樣終結，但好在無限－每一個明天我們夠幸運，又有無限個可能。

消失的光陰散在風裡，明日風繼續吹，我們就要學憧放下流水與落花。一天有一日出與日落，但日出日落這天文常規卻又重複了不知多少寒暑。你可以說夕陽有限，亦能說夕陽無限。風境鐵定要轉，心境公轉也自轉，尋找最美的觀賞角度。她有限，但愛無限。愛有限，但情無限。情有限，旅程亦有限。如看透凡事有限，那麼無限就是一種自得其樂的相對眼光。尚未完結，那管有限無限？看過了夕陽，夕陽好，胸口湧出說不盡又講不清的感覺。啊，人海中遇見你，我是多麼幸運！若這一束吊燈長亮長明，我埋首苦幹什麼，或者已不會留意窗外又紅又紫的美境。我留不住也帶不走半片雲彩，只需歌頌，適時放縱濫情一下。慶幸如此美好，有某某在天的一邊分享。

談夕陽，別人總會說：夕陽無限好啊！你看水是半滿還是半空，一切取決於你的看法而已。我想，生活總有滿足與空虛，何用在感受情緒的時候理性定義情緒？你既有一個獨一無二的杯子，何用半空憂未滿，半滿又執著何日常滿？

有關才女

我有說過嗎，我不看書。
對於看書的人，特別是那些看好書的人，心中有種說不出的好奇。

才女對我來說，才在處世的態度，見於獨斷獨行的文字。有人愛看DaisyWong，或亦舒，或張小嫻，或張愛玲，或更多更多令女人更有智慧的作家，都能令一個女生慢慢有才起來。財女與才女是不一樣的。男性比拚，財俊比才俊好；女性呢，才女勝。

能夠真正獨立而懂得依賴的女生是吸引的，當中需要多少大智慧小心思。技巧都在書中，看多了想多了，跟著台詞說，慢慢就有了烈女的傲骨。這樣的女生吸引又討厭，讓人受不了又教人著迷。

可是，世上沒幾多才子能配得上才女。才女成為才女以後，也再看不起像個孩子或花花公子的所謂男人。大家永遠隔岸相觀，又各自等待。郎才配女貌，女才配的郎又要怎樣呢？至少要成熟，大氣，有智慧解讀天生腦袋複雜的女生暗示。才女比財女要求更高，因為他們不再要求。自信一切隨緣而至，要來便來。才女看上的人，多數是看見才女不才女地方的人。而那些看見才在何處的男生，在才女眼中總是自以為是又膚淺。

男人先天成為財子的機會要比成為才子高。面對才女，多數人唯有努力讓自己成為財子。少數人以為自己是才子，可以獲得才女垂青，你看才女的文字，多麼獨立，對才對志多麼仰羨。然而，如果你認識多一些才女，你不禁懷疑，其實才女在另一半面前不過是個女生，一樣會失智失常，一樣愛得失去自我。他們說得更多，都是人。文字上如何看透世情，到頭來，她們說，我們都只是一個普通女生，渴望簡簡單單的愛情。

她看上眼的他或者不財大，不才大，但絕不會氣疏。總是有大方大量大體的地方，似個大人。但又永遠是個小孩，令才女的才有用武之地。不過是的，到最後，愛就是愛。人要求的與敢於擁有的其實有出入。在愛面前，人人平等，富貴貧窮，有才無才，都一樣曾經天真無知。才女要的是比才子更好的人，結果深愛不能自拔的，可能是她自以為配合的普通人。旁邊的才子財子，都說女人是難解的物種。才女尤什。

君子愛才，淑女也愛才，但有才不代表就是懂戀愛的材料。才如外表一樣，是門檻的一種。門檻一過，化整為零。寫得更多，說得再妙，愛情是愛情，「才」下眉頭，愛在心頭，連她自己也知道，此才不同彼才，談戀愛不靠天才。不過是一個女生，愛上一個男生。

杯

是我們的我們便帶著，不是我們的便應捨棄。但怎樣才算是我們的呢？

比如說，買了一個杯子，它便是我們的了。有天我們將杯子轉贈他人，它仍是我們的杯子嗎？如果有天不小心打破杯子，滿地碎片，杯不成杯以後有關杯子的回憶，仍屬於我們嗎？

某某說，回憶是我們的。所以就算杯子不在，我們仍然擁有關於它的記憶片段。

可是如果這說法是對的話，那又有什麼應該捨棄，又有什麼不是我們的？送人的杯子，用過的杯子，碎掉的杯子，看上眼喜歡但沒有買下的杯子，我們喜歡的杯子，不喜歡我們的杯子，分手以後的杯子，在別處過得好好的杯子，與別人相戀拍拖結婚的杯子，那些不是我們的杯子都由我們在記憶裡托管著。只要有過開始，回憶就不會終結。除非我們決心忘記，或一時記不起，否則是我們的一輩子也是我們。擁有的甜蜜，分別的不捨，長痛與短痛，淡然濃郁，都是我們的。

放走了機會，對杯子在別處的將來滿懷信心，卻就是放不下。每當想起又再提起，明明事不關己，有故無緣了，還是沿著虛線找回一點感動。人生有過一些杯子，盛載柔情似水。那某人如若難再一抱入懷，愛若難以放進手裡，杯耳還是留在心裡。作個記念，只要你仍在意，回憶就有那空杯子。你關心，那杯子彷彿怎樣也放不低。就算三五七年沒印象，但只要杯子夠特別，是你的就是你的，那怕只是捉不到看不見的褪色回憶。

酒杯，茶杯，水杯；玩具，器皿，藝術品；一生人有萬杯帶不走，但帶不走的，也許都可以是我們的。借來的，試用的，欣賞的，不能佔有未敢擁有的杯子，在回憶中都是我們的獨一無二的珍寶。某某某又問怎樣才算放下呢？杯子說，將我收進心中，別去撿拾散落在昨昔的碎片，不要打擾我的新生。你不必將我忘記，你無需為我而抑壓什麼。好好珍重我在你心中的曾經，就是放下。大方地想起我，也是放下。請把我揹在回憶背包中，帶著我，我會與你尋找下一個杯子。

放棄只是放下的開始，放心才是真正的放下。

醫道

閱報得知林夕為千嬅寫了一首「親」，內容多麼體貼。我讀得多麼高興，又羨慕。羨慕丁太的人生有這樣一個懂她又疼她的朋友（至少我是這樣認為的），更羨慕林夕有將祝福化作美麗歌詞的能力。

昨夜在面書讀林夕的蘋果專欄，在「慢慢來」一文，他說道：




「當然，當然。這配方是中藥，固本培元為主，並非西醫的快樂丸，即時見效。不忙，不忙。許多為療傷而設的座右銘，正因為不那麼容易 即時做到，才有須要在那裏，提醒你還有一個想法可以參考，有一個可以讓你攀爬的高度。處在谷底裏，仰望上方還有根繩垂下來，總比伸手不見五指好。如果你一見『放下』二字立時就能放下，根本早已放下了，也無須開什麼配方。而且，那句『你不能控制他人』只是提示了一個人所共知的事實，『你可以掌握自己』是再一次大聲告訴你原有的權利，這是個道理。道理一般不提供執行方法。人人性格不同，方法還是由自己在日子中邊過邊尋最有效。別急，慢慢來。」



讀畢，微笑，已經不需要再解釋什麼。或者，我的「醫道」也是偏向中醫方式，以增強抵抗力，健體強身為主。身體總會有病有痛，藥又能吃得多久？長遠計不能將健康交由藥物控制。能遇到朋友贈醫施藥的機會不高啊，就算能醫不自醫，也得學會自救。世上的止痛藥也許都有麻醉成份，痛未散，只是神經原接收不到痛的信息。藥力過去，始終會隱隱作痛。麻醉過後，還是要清醒做人。所以，不能依賴西藥。有關感情，更加沒有什麼特效藥。就算有，服藥也是一個療程，要按時按量。急不來，也求不得。

不開心就不開心，也別勉強的慰問。但如果別人慰問，也要明白，不開心轉到開心，是一次心境的旅程，沒有隨意門讓你從折磨中立即得到快感。

那年寫了「加油努力支持你」，就是抒發助人者的無助感。因為總覺得這些「西藥」已經失去藥效。今天回望，或者一聲加油努力，不是必理痛，而是五花茶。醫不了人，不治病不止痛，但令人感覺稍稍好一點，亦是聊勝於無的一種小關心。又的確，如果一說「放下」朋友便放下，那其實朋友早就放下了。林夕清楚自己能力所限，在人性面前還是有所依循。中醫也好西醫也好，能為病人帶來望聞問，其實已什有醫德。妙手回春，也要讓心捱過寒冬。四時更替，太難跳過不如意的風景氣節。

濟世為懷的責任太大，要對症下藥更是我力所不能及的遠大目標。在此之前，作為平凡的筆者平凡的人，還是繼續這沒有病人的醫務所。像神農嚐百草，作毒理化驗，身受其害以後留個文字記錄。雖醫不了人救不了心，但亦算是另一種為人為己的小小固執。總有病總有痛，從來也不可能及早醫治。人心軟弱，容易受傷的男男女女都預防不了愛情的傷風感冒發熱發冷。能及早為之的，是我們對病的了解，與抗病的信心。苦沖開了便淡，正是我們對情苦的認知。時日夠了，我們就能當機立斷。將苦沖開的，不是西藥，也不是中藥，而是自制的獨家心藥。人家給你的都是藥引，最後如能藥到病除，總要靠自己。

沒有醫神，只有醫生。醫生也是人，不是神。醫人當自強，在所謂「醫人」的過程，從錯誤裡吸收。原來你不快樂，不止一人發覺。但我們都不能做什麼。再多，都不過是與你同飲一碗定驚茶。有些病，你要別人給你一點指引與支持。你要靜候，守在那失收以後。有些病，或上面說的那些病，原來別人醫不好你，誰也不是你的救星。你要記得依賴自己。

鬥氣認叻逞強

鬥氣，認叻，逞強，或者是我們最要不得又最常犯的毛病之一。

鬥氣就是輸不得，不理時勢，不管對錯，總之就要得勢，尺丈互敬。小家的人心胸不夠廣闊，滿眼葡萄滿心羨慕，看見別人耀武揚威的時候，特別喜歡滅他人志氣而長自己威風。盡明槍暗箭之能事，奮力搶點進攻。年少的時候，最愛與別人鬥氣。又由於鬥氣的技巧與語氣未有好好拿捏，有時假戲真做，冤家無歡喜，我們就這樣令朋友從心底中不高興。為什麼要鬥氣呢？大多數人也不是討厭鬥氣的對手，只是希望自己能夠成為參與者。借揶揄嘲諷「拉近」一下彼此距離。本無惡意只是誰又喜歡成為下把？慢慢長大，氣少了，戲亦無需多演。與別人鬥氣的次數應該減少了，但還是偶一為之，意氣之爭無人得利。回家就想：笨！鬥什麼鬥，還年少嗎？

鬥氣少了，取而代之的是認叻。自大的人自少習慣認叻，他們認叻是與別人鬥氣的技巧之一。大多數人認叻，卻可能為了拉近一下人與人之間的距離。因為身份地位的差異，成年人與小朋友不一樣，不能自然而然交個朋友，有更多時間了解對方的內在美。為了縮減彼此生活背景的差別，當某君分享自己吃過什麼好東西，我們也無惡意地攀談一下，說道自己也吃過什麼什麼更好吃的。拋磚也拋玉，總之在對談中讓對方知悉大家有很多共同的興奮，共享差不多的優越感。立心是好的，但技巧不純熟，又會落到旁觀第三四五者暗忖：這傢伙真的很愛認叻，人家說什麼自己也不甘示弱。其實啊，單純欣賞別人的好，誠心真意聆聽別人的分享，也可以羸得對方的信任。未能做隊友，先做球迷也不錯。只是當下我們都沒有這智慧。這種叻也許真有其事，不過別人聽得不舒服。你叻，但認叻卻將本身中性的優點變成炫耀與攀附的工具。人家原本滿心歡喜說自己的威水事，你卻出來認叻搶去風頭，試問對方又怎會因而更喜歡你？回家就想：認什麼認！認了叻，難道對方真的「覺得」你很叻嗎？

有些處於下把的人會以認叻的方式拉近自己與陌生人距離，以同樣邏輯推進，不能發現我們都有逞強的時候。也許，鬥氣認叻逞強都源自心底對自己與人情的不信任與不安。我們沒有勇氣與耐性等待與試探，所以都紛紛以自己的方式表明價值，先下手為強，以看得見的叻與強計算可以換回的尊重與欣賞。逞強，可算是三種方法中最主動的一種。人人都有過逞強的時候，特別在陌生人面前，或是那些自己很在乎的人面前，除了被動地「我試過喎」「我知喎」以外，也少不了一點誇誇其談，或在看見對方處於弱勢的時候挺身而出，你會說其實事情也沒有什麼大不了，其實這些你曾經解決了。誰知道真的要動手處理而失手時，下不了台將沙灘的沙通通帶走了。無中生有，強作輝煌，自作聰明，自告奮勇請纓表演拿手好戲。但其實回頭看，逞回來的強總要送走。謙厚大氣，朋友才會不請自來。唯在社交圈子內，人人忘我演譯理想的我好便接近陌生的你，唯有以說得出的價值証明看不穿的能力。回家後，才發現自己又再一次天真。逞什麼逞，得逞一次，下次又怎樣。況且每想到總有騙不過的觀眾，還是不能完全釋懷。在他面前，我們的逞強是如此幼稚，足証自信何等軟弱。

人長大了，總會明白謙而不卑的重要性。大氣大度，少鬥氣戒認叻不逞強，是吸引人緣的指引之一。說到尾，還是要多相信自己。看見自己所擁有，接受自己的不足。人與人的關係就會因為真誠的交流而慢慢變近。人情練達與世事洞明一樣，都惹人唾涎三尺。能做到謙而不卑需要時日反覆試練，年少輕狂血氣方剛，又有幾個如佛門中人看通世情？不過，這是長期目標，讓我們慢慢學習看得更遠放得更開吧。學習禁抑心中的狂妄與不安，對人對事或可更處之泰然。安份地用你尚有換你沒有，其實無謂怕落後搬盡所擁有比個長短。如人家看輕你，那就淡然應對。世界這樣大，何苦要人人人人都臣服於自己呢，是嗎？

你有自己一套

某天回家前閒逛書店，不隨機地隨意翻開一本書，入面有一句說話，意思大約是：別相信人要克服自己的弱點，別以為自己一定要在弱點下苦功，要自己走出那個comfort zone。那本書用了一整章節解釋這句說話背後的邏輯。簡而言之，每個人生來都有自己的長處短處，這些生命的優劣條件亦代表了你一生人大約要往那一方向發展。比如說，你天生跳舞很好，舞感佳，手腳靈活，但你不善辭令，說周別人的時候豪不自信，而且很羞怯於這樣一個手足無措的自己。別人會說，你要努力克服弱點，多說話，直到你能令為一個說話很叻的人。別給自己限制，只要你努力你也可以是說話高手。但那本書的作者持相反意見。他認為，這些人天生就是要手舞足蹈。對於自己的弱點，只需要略花心機令其不至太難看就可以了。但自己的長處與熱誠一定要花更多時間練習。亦因為人人也有自己得天獨厚的才能，其實我應該將最多心血與時間放在自己最善長的事情上。你喜歡做，你便會樂意做，自發做，認真做，這樣才會事半功倍，是只有你才可以事半功倍。

人人都想自己平均發展，樣樣得意，百花齊放。但其實愈要平均，愈易平庸。沒太多人能夠平衡地優秀。就算有，也只因他們選對了大方向。這世上肯定沒有一個完美的人，能每件事也比世上幾十億人優秀。有些事情我們做得較好，另一些不然。我認同為了適應社會，令自己不善長的事情變得「可以接受」是重要的。但，我們發展自己的潛能，應該是因應我們對自己長短處的認知，而不是單純因為社會對我們的期望。這個世界要我們學做很多事。如果我們學會了，當然會成功。但不是人人也學得來，也不是人人願意學。我們值得花時間用心了解不同的價值，但不等如我們要依隨別人的指引改造自己。如果你找到自己的熱誠，那就令自己的熱誠變得更耀眼，更令人喜愛吧！只要低處未算太低就可以。關於長處，人人都能打破自己昨日的記錄，今天更比昨天高。最重要是，你會因為自己的長處有所成長而快樂。

回望自身，要知道自己做什麼會得到喜悅從不簡單。一直以來習慣計算完成那些事情是「應該」，是「別人欣賞」。慢慢地，令別人滿足被社會認同已經等同快樂的全部。我們的確無法無視社會給我們的設定與規則。有尺度，就有長短高低好壞之分。不過，我不認為那尺度能扭曲花多少時間做自己有熱誠的事。妥協以後，總要有些不妥協的堅持與熱忱。追求別人的成功，很多人到最後可能只是普普通通一輩子。追求自己的成功，就算回頭望沒有得到什麼功名利祿，至少自己快樂過滿足過，至少那一刻曾有過最實在的成功感。

有人說，防守是最佳的進攻，又有人說進攻是最佳的防守。球場上能做到攻守兼備是最理想的，但如果設定不太完美，領隊會帶領球員尋找自己隊伍的特色。攻可攻無不克，守如銅牆鐵壁。偉大球隊都是建基於清晰的取態，球員各按其職，打出自己隊伍的特色，而不在於人人也要全能全面。球員互相配合能成就球隊的成功。就算只是一個人，也要人性的不同面互相交錯，組織出最有利的性格與才能。讓長處掩護你的弱處，如坦克為傷兵開路。快樂不一定要建築在自己的弱點上。只要做回自己，努力尋找自己的「特色」，明白自己的角色，人人也能在有所局限的情況下，創造奇蹟。


不過，別遺忘最重要的信息：
找到自己的長處，要比別人花更多更多心機與時間，鞏固自己的優勢。
你的弱點是你的一部份，只能掩護，不能掩藏。
找到自己的光，就要努力令他更光更可愛。
成功的定律從來未變：有不勞而獲的運氣，沒不勞而獲的成就與別人的尊重。
讓我們，一同加油吧！

學會灑脫好嗎

灑脫並非天生，所以我們要學會如何灑脫。 學怎樣才算灑脫，學如何灑脫。進階我們還要學如何灑脫地學習灑脫。 可惜生活沒有太多機會練習灑脫。需要灑脫的時候，我們就要灑脫了。 既定路程，不變的決定。道別灑脫就是頭也不回。你我學會了嗎？

灑脫不能強迫。就算你懂得，不為就是不能，不為就是不可能。 不灑脫是條件反射。因為不捨與留戀，我們愈強作灑脫，愈見強忍的淚水。 面對感情，人心受軟不受硬。灑脫以前，原來要早早徵得自己同意，別恐嚇威迫脆弱的靈魂。 溫柔一點問，好嗎，好嗎？慢慢被說服了。理智回來了，終於再記起學過的灑脫。 來，灑脫面對，灑脫揮別。

如聽陳奕迅灑脫地唱落花流水一樣。

學會，灑脫，好嗎，是感情成長的三角型。 灑脫，其實更可能是懂得「學會」與應用「好嗎」的成果。 人不灑脫，或灑脫得毫不灑脫，大概因為不相信灑脫需要時日練習掌握。 同時，他們太強迫自己灑脫一步到位，而忘記灑脫之前，要讓自己適應灑脫的感覺。 灑脫並不容易。年青的時候無法叫自己灑脫忘記。還是學不會，還是拖拖拉拉依戀糾纏。 我們曾覺得，不灑脫便輸了。愈是不服輸，愈要灑脫。這種灑脫卻難看，更令自己難受。

其實，灑脫不是放棄，而是積極地放開，放心，放鬆。 灑脫不是輸，也不是嬴，只是一種面對輸贏的方式而已。 這一切關於灑脫的覺悟，都要人在當下灑脫不到以後，反思，接納，學會，專重自己的情感， 一點一點的回累積。灑脫的表現多麼直接，但明白灑脫的過程卻十分迂迴。 並不是想灑脫便灑脫，要灑脫有灑脫。收放自如地灑脫，可能要用上十年計的時日。

學會灑脫好嗎？ 其實灑脫更不輕易學以致用，也不保證萬試萬靈。 我們成長了，才對灑脫有多一點點的了解。 才明白對某些人，在某些時刻，我們注定不能灑脫。 從前覺得灑脫好，但未學會，於是灑脫得不灑脫。 現在稍為長大了，似學會灑脫，但對象不容許時間不配對，我們開始考慮不灑脫的可能性。 再沒有強迫自己灑脫的必要。灑脫來與去，在一生中，也有它的既定路程。

學會向灑脫說不，原來也是一種灑脫。 在分別那天不灑脫，作過適度挽救，落下適量痛淚，以後才能更灑脫。 總在灑脫以後，成長得更快，面對誠實的自己，更相信曾經的情感。 道別總有不捨，但離開這一刻感覺不會忘記。 抱擁告別，到最終總會灑脫地各自遠飛。 在對方面前留下一點點的不灑脫。以後一個人的日子裡， 或能更灑脫地，學會在不能過份童話化的城市裡，接受人來人往。 不再問對方能否愛我別走，而是哭過痛過，儀式做妥以後， 笑問自己，學會灑脫，好嗎？

有天回憶，想想那舊時日子，終如獨個唱落花流水，那樣灑脫。

三分鐘熱度

常被朋友取笑，我是個沒有恆心，容易分心，做事只有「三分鐘熱度」的人。但誰又願意做個容易放棄的男人？所以每想到自己熱情易冷，我不願太早投降。我發現，再沒有耐性的人，生命中都有他或她持之而恆的信念。這些人依靠的，可能正正是只有一百八十秒的熱。

恆心與歷史一樣，都要後人在將來回頭評價。當下，誰知道做過的的對是錯值得與否呢？至於獨立的一件事能否成為有跡可尋的系統，以章回形式充佔生命一部份，就看人在有限的時間內，如何捉緊一閃即逝的熱情，盡情盡力將熱力四散。有了三分鐘的熱度，生澀的慢慢變成熟，模糊的開始見輪廓。要小事化大，由零開始，三分鐘不算少。三分鐘熱度固然不能夠將你帶到終點，但我們只需要起動的力量。以後，自有以後的熱量。雪球愈滾愈大，習慣了，熱誠就似長於溫室內。

關鍵在於第一步。生命每段熱呼呼令人雀躍不已的時間，三分鐘也好三秒也好，我們都不要輕視。三分鐘能夠將腦袋的理念培育成計劃書的前言。三分鐘可以將死地的一段關係帶來戲劇性的一百八十度轉變。三分鐘不能改變很多事情，但三分鐘足夠開始。在這有限的三分鐘內，你只需傾聽自己最真實的想法，然後相信直覺，挑戰嘗試你從未想過可行的構思。三分鐘很快便過去，但不代表我們熱情減退，只是因為我們外冷而內熱。開始冷靜，理性，務實，堅毅地完成熱烘烘的夢。冷靜熱情之間需作個平衡，忽冷忽熱，夢才能適應世界幻變氣候，寒流冬眠而不死，沙漠熱浪難熬而不竭。時來運到，就是那三分鐘熱度重新放送，感動激勵身邊人的美好時晨。

這一切如果沒有你的三分鐘熱度，是不可能成事的。
所以，嘗試在三分鐘保存心中的熱，相信自己所熱，那怕快來快去似乎毫不實在。
別介懷今天發熱只得三分鐘，將來你或能發光發亮。

A letter to Mr Tom Lee

通利先生：

您好。我的名字叫牧童笛，是 貴公司的忠實粉絲。雖然我不是在你的店子工作，但近來有一件令我極度打擾的心事，不知能向誰分享與告解。記得貴公司的課程單張寫著「如有問題歡迎向琴行職員查詢」，所以我便唐突的給你寫這封信。你是琴行界的前輩，希望你能給我一點指引。容我向你慢慢講解琴行發生的事情。

我是旺角120商場學優琴行的牧童笛。牧童笛這樂器給人的第一印象，總是平凡幼稚而且便宜。如果我跟你說喜歡上店內的女生，而且是最美的，你會取笑我嗎？我不敢跟其他樂器說這件事，因為他們一定一定會嘲笑我。但我知道你明白的。

她是鋼琴，是新來的女樂器。從未見過鋼琴的我第一眼已被她深深吸引著。她漂亮得不能再挑剔。長了一頭烏黑頭髮，皮膚白皙帶點點雀班，每天優雅地坐在琴行最當眼位置，等待人類認領。她與其他電子琴是不一樣的。她的聲音多麼美麗，有溫暖一面，亦有藍不見天的時候。她的一份獨特的親和力，叫每個她遇上的人類駐足，欣賞她了解她。我不喜歡電子琴那種合成的人造美，只要他們斷電了，也就失去內在美。鋼琴不同，她的力量與氣質由內而外，讓店內的樂器們都視她如天使一樣。我曾經想過主動一點跟她聊天，但一直沒有這樣的機會。她身邊總是有太多追求者。

有一夜在閉店以後，她竟然找我。是真的，她不是叫別人而是叫我啊！我心卜卜亂跳，打開櫃門就這樣走在她面前。她四處張望，確認周遭的樂器都睡了的時候，細細聲跟我說了一些事情，令我忐忑難眠。

她說自己在店子中，大家都很熱情地歡迎她。雖然電子琴有時候會給她說話，但她明白都是女孩的心事。一點小心眼在所難免。因為她相信我是個好人（我猜因為我的樣子與聲音太單純吧？），所以她想問問我的意見，是關於她的感情事。

店內有三位型男追求她－ 三位的意思是：只有三位她會考慮。鼓佬這種永遠是兄弟，古箏又太娘娘腔，沙槌的外表又...所以千挑細選下，她「被迫」三選一。

電結他是店內第一號萬人迷。長得好看，聲音最男性，前衛，而且有趣多變。他是那種玩世不恭的Playboy，比別人多了一個Amp，就能擠出更多小把戲。鋼琴說起他的時候，像一般少女看見俊男那樣陶醉。她知道自己與他的性格不太合得來，但她就是難以抗拒這樣有魅力的他。他的追求滿是心思與驚喜，比方說他搖滾地唱出「卡農」，令一直乖巧的她驚喜非常。她對他是有保留的，因為人人也知道Bass是他的女朋友。Bass這高挑美人比較沉實，平日不太多說話，多數只是跟在電結他的後面支持他。鋼琴怕自己成為第三者，但電結他總說他倆本身早已不配合，而且更懷疑Bass背著他跟鼓佬搞曖昧。電結他常常說願意為了她而立即分手，並展開新一段戀情。鋼琴拿不定主意。

在她與電結他曖昧的時候，她最先尋求的是木結他的意見。木結他嘛，我覺得他長得尚算平凡，外表沒有電結他那樣引人注目，但有著一定身高，身材標準，應該都是女孩子不會討厭的類型。木結他是鋼琴在店內的最好朋友。每當她不明白電結他所做一切背後的動機時，木結他也會以過內人的身份與她分析。鋼琴跟我說，木結他是她遇過最細心最溫柔體貼的樂器。木結他願意為人付出，給人溫暖又有力量的和弦。他沒有電結他那樣霸道，絕對是與她合得來的好好朋友。一直以來她以為木結他喜歡Ukulele這小妮（這也難怪，我也覺得木結他與夏威夷小結他無論內外都很配合，天造地設），怎料到他說自己與ukulele只是比普通多一點的朋友，而且他還冷不勝防向她表白，說道希望她給他一個機會。他可以為她等下去，如果做不了情侶也希望繼續彼此的友誼。鋼琴跟我說，她害怕得不知如何反應，因為她不想失去這個朋友，但她卻不能在只有喜歡的時候向木結他說「我愛你」。然而，木結他每一天都是沉實地感動她，呵護她。日復一日，她覺得自己有機會愛上他。是否應該給木結他一個機會，正如他說應該給她自己另一個選擇呢？她不知道。

木結他也成了追求者，所以這就是我成為替代品的原因吧。

我跟她說，木結他與電結他也很好，是女孩子都會喜歡，那麼第三個選擇是誰？我多想她說「是你啊牧童笛」，但很可惜沒有。其實我在她開口前已經猜中，她喜歡的是小提琴。小提琴是另一種氣質型男，與鋼琴有差不多的身份階級，華貴，瀟灑，風度翩翩。鋼琴跟小提琴一樣，有著同樣的教育，讀同樣的樂理與五線譜，崇拜同樣的偶像聽同樣的音樂，流連同樣的場所。小提琴喜歡交朋友，那次他邀請鋼琴有機會到大會堂一同合唱，說得多麼自然。我難以想像她如果跟電結他成了一對，能一起待在太子的Band房多久。他倆在我眼中是最完美的一對，她自己也覺得吧。但小提琴是個不戀愛主義者，他習慣與一大群中提琴大提琴混在一起，卻從未有人看見他與女生單獨約會。鋼琴曾經暗示自己喜歡他，但他似乎聽不懂。鋼琴說，他深信自己在他眼中是不一樣的，她清楚自己最愛他，他似乎也有一點意思，但就是不夠主動。她不知應否勇敢一點展開追求。不難估計的是，從來都是別人追求她，她只需決定應允或拒絕，卻從未有一個男生教她意亂情迷至如此難以自控的地步。

她又害怕，要是自己失敗了才接受電結他或木結他的追求，退而求其次，心腸是否太壞。她又擔心，如果接受結他的追求，她會不會因為面子放棄真愛，後悔一輩子。她一直相信，自己是個稍為美麗的平凡女孩，只想找一個懂她疼她與她有共嗚的男生。

她想起我。還有我這個在她眼中根本不值一題不會有機心的牧童笛給她一點意見。

我喜歡上一個女孩，但她不喜歡我。她問我應該喜歡誰，我應該怎樣做呢？通利先生，你的琴行有發生過這樣的事情嗎？你會怎樣為她作出選擇？我知道自己沒有半點機會。除了因為我天資平庸（所以沒有幸在貴公司工作），更因為我身上根本沒有半條弦線，我沒有音箱，我音域不高，我實在不能想像自己像那三位一樣，在鋼琴心中佔一席位。我只想盡我作為「朋友」的一點貢獻。如果我不能給她幸福，至少給她一條更接近幸福的路。但我沒有什麼戀愛經驗，而且我也很矛盾。我不知道應該先為她的感情煩惱而操心，還是為自己的不堪與軟弱而做點事情，像別人說「表白了將來不會後悔」。所以我必須找個懂得音樂的局外人，好好為她分析一下。答案應該是我的一個解脫。總有一些事情要先開始了才能結束。

再為我的唐突而致歉。期盼你的回信與寶貴意見。


PS:我就在店內右邊玻璃櫃第二行工作，藍色袋印著「特價＄45」那小個子就是我了。給我回信的時候煩請小心，別驚動我身邊的口琴與陶笛，他們都是很八卦的同事...


音樂的支持者,
牧童笛

只有你可和我談昨天

「而只有你可和我談昨天」

林夕說，在「這些年來」的歌詞中滲入張國榮跟他分享的一些感覺與想法。我再讀那份詞，尤其被上面一句深深勾動。談戀愛的這些年，渡過多多少少個昨天，但能和我談「昨天」，懂得什麼是「昨天」，又明白如何令「昨天」值得回味避過遺憾的人，就只有你。遇過這樣多人，愛過的愛人不少了。心交出認認真真去建立什麼，兜兜轉轉以為自己生活中累積了什麼特別的人，能夠說說昨天悲喜，但原來這樣的人不多。我們可能有幾個，而歌詞中的主角就只有她。

歌詞另一面解讀方法是，別人可以和我談今天，談明天，但別人都不可跟我談昨天。兩種伸延都描寫出句子那個「我」，昨天或者有太多不足為外人道的感情感覺。昨天本已過去，談或不談它都不會改變，本來舊事重提應該無傷大雅。每人都有昨天，都有過去。曾經是一個值得仔細分享與探索的話題。但也許因為誰都不知我心底有多暗，所以那些會嚇怕人的曾經，衣裙下的疤痕，還是不要再說了。

矛盾出現，「我」想談昨天，卻又不敢談昨天。世界都著眼今天的輝煌，或明天的遠大前程。還有誰能承受好奇，包容著過去的不堪與天真？原來就只有昨天喜歡這個不堪的我的你。日子一天加一天，我們或已變得更好，我們願意看得更高更遠，但就只有極少數的人能於此時此刻跟我們談昨天，同遊過去。因為心底裡這些人沒有變，我仍然是那個我，你亦一樣。昨天的我儘管最難看，卻因為有你的體諒與接受而變得不再重要。

從前的人從前的事從前的一切，對長大的人總是有一種魔力。年輕的時候發生過什麼累積了什麼，留得住的將會留一輩子。未來與昨天出現斷層，不是每一個出現於身邊的人都能修復。一個人的過去並不任由別人自出自入，話當年的前設是「你我都懂得」。擁有相同回憶的人，其實某程度上也擁有相同的身份。昨天的感情，昨天的友情，昨天的天真，昨天的種種，都需要除了自己以外的一個懂得的人，透過信任與默契而誘導出來。有些昨天，那好幾天好幾夜，是不能說的秘密。解昨天的謎，要昨天的人。只有你和我可以打開昨天的那扇門。

來到這刻，就算我們不會跟至親說明這一點。不過我們都知道，不是所有事情都能言無不盡。是因為有些昨天太複雜充滿矛盾，自己一個人無力重組。有些昨天的獨特回憶，是由某些昨天的人同時保管。這並不代表我不愛今天的你，而是昨天的我與昨天的她有無需多說的契約。我們曾經掏出心底多少灰暗絕望與心酸幼稚合鑄過去的鑰匙。對別人不會做的事情，都對她做過。昨天，我們一起渡過，我們都互相明白對方的不好。亦只有我們曾經不會為了生活挑剔彼此的不好。昨天是一片聖地，滿佈衝動，自私，任性，賭氣，但小朋友立心純良，心底只為對方好，不懂打算，學不會圓滑包容與掩飾。我們各自在昨天遺下最難看失儀的自己，是今天與將來的成年人不會明白的。只怕再被誰愛上，也不敢保證對方認同昨天的自己。

「昨天」可笑，多麼可笑。現在的人回望一個人的過去，想知道「昨天」發生了什麼事，但就只有歌詞中的你懂得，昨天是一個幻象，是我們會明白的一種感動與心跳。故發發生了，但難忘的是劇情。而只有你令我願意談昨天。最後如相對無言也沒相干。倔強的你與大意的我，就是昨天。

我們都沉默

命運好幽默 讓愛的人都沉默
這句寫得好。

愛，還要說什麼。說出口的愛是愛，但與真愛始終有些不一樣。真愛是，在你有千言萬語想說的時候，仍介懷，忐忑在說與不說之間。愈是深愛，愈想跳過語言，讓對方知道情難自控的恩念是怎樣一回事。

愛又是，在沉默的時候，你默然相念對方，也相信對方正想著你。儘管只是相信不是深信，而你卻不敢打破沉默將一切說破。愛有多深，寂寞又有多深。也許心間有了一點寂寞，愛意才能逐漸累積。當你孤單你想起誰呢?或多或少，無言的牽掛夾雜愛的感覺。

命運幽默，因為它從來不待簿我們。

每個人都曾遇上那個人，有可能，有機會，或許，差點。我們都知道，在已錯過的後來回望。遺憾源於期望的落差。人人都有過不同的傷心與痛，換來差不多的失望。在愛內我們沉默，將話無聲放送。離開愛的某天回望，還是會沉默，默然不語看那段歷史。遇上了，發生過，開始過，那曾經的點滴是多麼真實，雖不完美，但還能抱怨什麼？既哭不出姻緣，笑不走幽怨。靜靜地不說什麼，至少是一種成長，是我從前不懂的成熟。對方，或已有了新發展。我，可能將有新開始。曾告別，就算重聚亦不過是相聚一刻，那曾經的期待不會發生了。就算發生在今天，人面全非情不再，已是不再令人衝動的甜蜜。

愛未必一定要發生在拉手以後。幸福的開始也不是在拉手以後才得到確認。關於那不能言喻的痛快，我們都有懷念的對象。都在沉默過後，笑了，哭了。沒有東西能天長地久，那一切都留在過去。是美麗的遺憾，也是甜蜜過的不幸。愛人，被愛，或等待愛與被愛的人，我們一起在涼靜的晚上，聽沉默在細語。閃出一個場地，一個人，一種感覺。我們都不要再說什麼破壞它的浪漫。

可是那然後呢？

人來人往。人往以後，來訪的是回憶。悄悄來，悄悄去。誰也不知道要說什麼。我們又能再說什麼呢？有一種愛讓人沉默。開不了口才能面對。有口無言是我們的選擇。寧願靜下來，我們聽到不敢說的心聲。沉默中，往外遠眺。微笑，嘆息，深呼吸或默然一滴淚，就是我們的然後了。還好我們都有回憶的權利，面對的勇氣。放下，畢竟需要時間，需要機會。

最後會怎樣呢？

命運沉默了，讓愛的人都幽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