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龜‧刺蝟

森林中的貓頭鷹老頭，在樹上呼朋引伴。
他要跟過客們說說森林中十分平凡的兩種動物：烏龜與刺蝟。


故事中的烏龜，跟森林其他烏龜也一樣，只是他有一個比其他烏龜大的龜殼。從前的他卻並不是這樣的。只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在森林中遇上一個採醬果的女孩。小女孩大方的看著烏龜雙眼，問烏龜有沒有主人？烏龜很好奇啊。為何自己這樣平凡的一隻小烏龜，都會有人關心自己的身世？小女孩知道烏龜仍是單身後，便嘻嘻哈哈 的跟烏龜透露自己的心事。小女孩大方承認自己對烏龜有一點意思，希望收養烏龜作寵物。烏龜感到前所未有的一種溫暖與重視，原來世上仍有人無條件欣賞自己。 他感動萬分的同時，看出小女孩的美。小女孩固然長得可愛，但烏龜更著迷於她內心。是這樣一份莫名的被寄托感，令烏龜相信小女孩是他生命的唯一。


於是，烏龜就跟著小女孩回家了。烏龜把他的一切都交給女孩，希望也得到女孩唯一的愛。可是，女孩只是欺騙烏龜。女孩只是因為烏龜平日保守害羞不發一言，對他不為人知的一面感到好奇，只是如此。自從女孩得到烏龜以後，事情慢慢變了。她抱起烏龜，草草一看，發現少了距離感神秘感的烏龜其實沒什麼好。她抱怨烏龜禿 頭皮膚不好，她怪責烏龜口齒不清沒對她說甜言蜜語，她討厭看見烏鴉木納沒什麼表情。最重要的是，她需要寵物跟她一起上山下海遊山玩水的時候，烏龜背著重重 的龜殼，只能看著女孩，一步步的爬。小女孩漸對烏龜冷淡，其他時間都是和狗狗貓貓玩耍，在綠林中追逐。烏龜知道，卻只能當當作視而不見。


女孩曾跟烏龜提起他的殼。她說如果烏龜沒有了龜殼，或者她會重新愛上他。烏鴉聽了後，奮力想從龜殼中鑽出來。可是他不能夠，因為龜殼是他身體的一部份。他有 點迷失了，什至有點恨自己，恨這個令他顥得笨且拙的龜殼。身在選擇與愛中的女孩似乎全不察覺，只是要求烏鴉改變自己。她什至帶上狼狗與獵犬在烏龜身上狠狠 的抓下去，美其名是要幫烏龜脫下龜殼，其實不過是任性的女孩自私的小把戲。小烏龜年紀仍小，龜殼很脆弱，他真的受傷了。有一天他睡醒，發現自己身處森林中 而不是小女孩的家。他爬得太慢，路也太遠，女孩放下他走了。烏龜回到森林，就似夢一場。


殼破了的烏龜，感到自己太難看。他失去信心，只想逃避，怕再被欺騙。於是年月間只是習慣等了又等，忘了追逐。長大後，這隻烏龜有比其他烏龜更大更厚的龜殼。他似乎比其他龜更不怕痛，但實情 剛好相反。厚硬保護的是最軟弱處。又因為這年月累積下來的「包袱」，他更為謹慎，看起來比其他烏龜更大方更能處之泰然。但他跟小時候的自己不一樣了。看著 森林中的新生命新朋友，他只是遠遠地看著。若然遇上了的還是會打個招呼，但誰要碰他他都會躲進龜殼裡去。


沒什麼的，只是殼比人家大，生活還是自在。


故事中的刺蝟，也跟森林其他刺蝟一樣，只是她身上的刺都比其他刺蝟長與尖。從前的她卻並不是這樣的。只是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在森林中遇上拿著弓箭的男孩。男 孩銳利的目光盯緊刺蝟，一箭飛來，從 她不明白，於是暗中跟著男孩。男孩又看見 刺蝟，心情又是興奮起來，再發一箭。 獵殺是為了果腹，而他卻跟其他動物不一樣啊。她好奇，有點心動。什至希望成為獵人的寵物。她一直渴望這種不平凡。


好幾天後，刺蝟終於等到小男孩出現。那天他跟其他小獵人狩獵。她看見男孩拉著一隻狗女孩，心有不甘啊。刺蝟走到男孩面前，質問男孩為何選定小狗女做寵物。男孩說 因為小狗乖，聽教聽話也可愛依人。 刺蝟跟男孩抗議，說自己也可以。然後在男孩面前收起尖刺，乖乖地躺在草地上。男孩抱起刺蝟，覺得刺蝟美極了。刺蝟當寵物，那是何等優越！刺蝟的臉，說自己 從前未遇到，但現在還是找到了。可以讓刺蝟成為他其中一隻寵物。刺蝟連忙說沒有問題，因為刺蝟愛男孩。刺蝟回家了。刺蝟很興奮，好期盼著他們兩個一同在森 林中追殺探險的浪盪日子，刺激的愛情。


刺蝟知道男孩不喜歡她身上的刺，所以每次跳上男孩身上之前，總是嘗試把刺收起。可是，她本能上做不到。好幾次男孩把她擁在懷內時隱喻感到那半硬半軟的尖刺，就會一手推開刺蝟。困在家的刺蝟看見青草地的機會愈來愈少。男孩還是有把它帶出來，可是卻不是要她一起狩獵。在男孩心中，刺蝟只是一隻他能駕馭的異獸而已。


有一天男孩帶刺蝟到森林見男孩的獵人朋友。另 外一位小獵人向大家展示他最新的金毛獵犬，又漂亮又能幹。男孩跟大家說自己的刺蝟更漂亮更能幹，同時喝令刺蝟把刺收起，要刺軟軟的像毛髮一樣，其他狗一樣 躺下來。男孩更叫刺蝟在大家面前跳舞，玩毛球，咬骨頭。刺蝟受委屈，當然是生氣了。她因為自己娛賓而難受，更因為男孩作為主人她的愛人並沒有保護她的感受 而傷心。於是她豎起身上的刺，作勢要衝向男孩。朋友都笑男孩馴服不了刺蝟。男孩也生氣了，抓住刺蝟拔她身上的刺。刺蝟很痛。心痛身傷，急步跑回家獨個兒哭 起來。她不明白自己是如此愛他，為他放棄自由住進他的家，為何他卻接受不了她的刺？


男孩回家後還是有跟刺蝟說對不起，可是 他說作為寵物是應份時刻收起自己的刺，全心全意愛主人的。刺蝟聽了後，雖然心中是萬般不明白，可是還是抑壓著說自己會盡量變得如兔子般純善。刺蝟不明白的 是，當初獵人是喜歡她跟其他小狗小貓不同，為何得到了又要將她和其他小狗小貓比較，什至要同化她？這段日子裡，刺蝟盼的是名乎其實當寵物，得到主人的愛。 可是男孩說自己是獵人，早出晚歸，不能常常陪伴刺蝟。她知道男孩說謊。男孩只是為孔雀蝴蝶而著迷，或者因為蛇狐的獻媚而心野。再者﹐男孩常抱怨刺蝟滿身都 是刺偏「痴身」，野孩子那樣一點不滿意又「鬧脾氣」。要抱要疼的，男孩說還不如疼波斯貓。


多少天多少夜，日夜都見光的刺蝟 開始不分日夜地感到灰暗。寂寞的她開始回想在森林率性而為的快活日子。她能驕傲地展刺，也可心甘情願地在朋友前收起尖刺，是如此自在。現在男孩已經很少回 家找她了。除非男孩有聚會要帶刺蝟出去炫弄一番，否則她都只是「乖乖地」留在家，隨時侯命。男孩口說喜歡她，可是實際上卻對她不好。找她來出氣，而且更看 準刺蝟會在他面前收起尖刺的弱點，無情的傷害她。刺蝟真的感到很辛苦，她也迷失了。回想過去那段日子，她只是幸福了一段很短的日子。當她希望起來反抗的時候，才發覺身上的刺都不夠硬了，只餘被拔刺後一處處紅腫的傷口，藏在美麗的尖刺底下。


她受夠了，決定離開小男孩，也決意再 不會強迫自己而收起自己的美麗的尖刺。日子久了，她的刺比其他刺蝟更長更硬，只因當初一條心刺。現在的她，雖未算是萬獸之王，可是在森林也算是有名的一隻 刺蝟。成熟，能幹，自信，有智慧。就算是人類，也對她生出點點懼意。無他，令她變得硬朗，同時變得冷漠，早選擇忘記放鬆忘記被愛的滋味。她曾想過跟其他動 物談戀愛，可是一方面知道沒有動物會喜歡伴侶帶刺，同時她也不願再過委曲求愛的生活。於是，日子還是這樣過了。森林中的動物都覺得這隻刺特別長的刺蝟很迷 人，但走近的少，她也放不下防衛。


沒什麼的，只是刺比人家長，生活還是自在。


聽罷，狐狸與 八哥談起這隻大殼烏龜和長刺刺蝟，幻想他們究竟有沒有機會成為快樂的一對。狐狸說他們是沒可能走在一起的吧！男的做事龜速拖拉怕死怕事，女的卻豪爽果敢愛 跑跑跳跳，二隻動物風馬牛不相及。就算烏龜有興趣，都沒有可能追到吧？況且烏龜那樣笨，怎能滿足愛新鮮要面子的刺蝟女？八哥卻反駁，刺蝟與烏龜才是絕配 啊。刺蝟需要動物相伴時，烏龜一定走得不遠，而且烏龜也不怕刺蝟的刺。另一方面，正因為刺蝟有著「特別」的外表，所以才不會介意同是特別的烏龜。況且什麼 年代了，刺蝟來追很出奇嗎？在一段感情中做回自己，刺蝟繼續保留她的刺，烏龜繼續背起他的殼，這難道不是絕配嗎？森林中的動物都各有意見，彷彿自己都認識 烏龜和刺蝟本人，急切地要為他們謀幸福。有人說他們一定幸福白頭偕老，有人說他們是苦命怨家，錯愛換來另一次感情災難。


正當他們在樹下吵得面紅耳赤的時候，這段對話卻讓一個小孩聽見了。小孩一邊聽一邊把聽來的都一一抄在筆記本上。小孩是個作家。雖然年紀輕輕，可是愛情小品童 話寓言都難不到他。那時候他正好在樹的另一邊靜思。小孩一邊回想烏龜與刺蝟的經歷，卻不是在想如果他們真的相遇了，寫出來的是童話還是悲劇？他在想，何不 把烏龜與刺蝟寫成為自己的爸爸媽媽，然後把寫好的故事送給他們作結婚週年禮物。因為他的父母的性格實在跟烏龜男與刺蝟女太相似了！


男孩知道爸媽在森林認識，卻不知道他們就是貓頭鷹口中當年的小獵人與醬果女。有人說過，在開始愛情以前，小朋友與寵物的關係是最接近愛情的一種關係。同住一 屋朝夕相見傾訴心事的一種親密關係。大概他怎樣也猜不到，他們在青蔥歲月的「初戀」完結以後，人與人情與情卻又以另一種形式再現交接的可能。小獵人長大後 遇上了真心愛的女同學，修心養性卻反被人玩弄感情。反差太大，倒是變得踏實，不再妄言愛情。貪玩貪新鮮的醬果女曾經因為愛上了農庄的少主，為討愛朗歡心迫 自己變得文雅嫻熟，卻因為每天對著同樣貨單而迷失。最終一走了之，四海為家，自給自足，至少愛她的仍有湖光山色。束起頭髮，搖身一變成為比豹狼更勇敢的小紅帽。


他們一直也在樹林中生活，生活還是自在。直到緣份到來的那一天，醬果女的馬走失了，她尋馬的時候遇上含蓄的獵人。她 以為獵人是偷馬賊，說著要好好教訓他一頓。獵人解釋了但似乎對事件沒有幫助，索性放棄幹乾脆讓女的隨時打幾拳。怎料醬果女真是認真出手，一拳打在獵人的 鼻。直到獵人血如泉湧時，她才驚覺大概沒有這樣打不還手的賊。不打不相識。開頭是比較暴力，但結尾還是恩愛幸福的，還生了一個小孩。小孩跟年輕時的父母一 樣，都愛到森林。就在聽到貓頭鷹憶述往事的時候，有些事與情又在不知不覺間重新連接起來了。一切都在變。變了的人，變了的情，也有變了的愛情觀。至於未來 能發生什麼事，總是在我們預見之外。愛情的花與果其實都在同一空間中盛放和散落，難猜難測。


在男孩的結婚童話故事中，爸爸和媽媽因為「烏龜與刺蝟」而在故事中再愛一次。

故事書以外的烏龜與刺蝟，究竟能否快樂地生活下去，捱到數十年以後，向人們說「小獵人與醬果女」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