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見

五年後，跟公司拿大假，在六月十一日回到回荷蘭，在五年前離開的日子回到道別她的小城。步出火車站，當日在火車車箱探頭往外跟她道別的情形，瀝瀝在目。五年了，好久不見。

我來到妳的城市，地上仍留有妳球鞋的足印。那圓點不就是我的淚嗎？五年來，妳過得怎樣？沒我的日子會孤獨嗎？還是他終於跟妳表白了？人大了，總是善忘。不過我把五年前的照片一張一張都沖曬出來。拿著照片跟眼前的一比，花草都是長在同一位置，郵局牆邊仍是反納粹的grafiti。太陽都是從東邊升起，百年如一。他真長情，妳猜到嗎？宿舍門前的路依舊那樣長。留學生總是不守規則逆線行車，路上仍有妳最討厭的狗冀。一切都是一樣－幾乎一樣。只欠妳而已。妳聽到嗎？妳仍記得這裡的一切嗎？熟悉的長街會否已變得陌生？我這張熟悉的臉孔妳又是否已經忘記了？

我在火車站旁租了單車，從宿舍的小路穿過大街，拐過二個迴旋處，來到校舍。走過木梯，右邊的咖啡店仍在，可是價錢又貴了！比那時候貴了接近半歐。如果妳看到，一定會叫我不要買，然後喝妳暖壺中的莫卡，還是苦了一點。沒有學生証，只好靜靜的坐在窗邊。這個鼻高的，一定是荷蘭人。咦？那邊有女孩似妳。烏黑的髮，右邊有紅色夾了，愛笑的總是活力十足，而且一看便知道是蠢人。哈哈，像極了像極了。她在做什麼呢？她買咖啡。二杯，還有二件蛋糕。我往右邊一看，那該是她男朋友吧？比她高了足足二個頭！妳說他們相襯嗎？如果妳在，妳仍是天真的相信只要相愛什麼都沒關係嗎？如果妳在，如果妳剛下課後往超市之前仍一如以往到這裡，我便能跟妳一起買東西一起回宿舍了，多好。

帶著笑臉 揮手寒喧 坐著聊聊天。
對，如果妳仍願意揮手，仍不介意寒喧 ，如果妳仍當我是朋友，分享與他拍拖一週年的高興事。哈哈，如果妳在，如果只有我們在，多好。

這城市的一切都沒變，可人兒卻變了。但我不介意。多麼想和妳見一面，看看妳最近改變。仍是那樣大意嗎？工作時會像上課那樣不留心嗎？拍照仍會笑得那樣燦爛嗎？騎單車時我教妳要從後抱緊男友的腰，妳有乖乖照做嗎？

習慣外遊的時候只聽外語歌。然而隨身聽仍留下二首華語歌。一首是「好久不見」，一首是「不如不見」。回到酒店，我一直重複播放著這兩首歌，想往事想得出神。

那夜，我答應妳回到香港後也要盡快找個女朋友，我失信了。言而無信是大罪吧！要是妳看見我跟我興師問罪，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回答妳才好。原來，靈氣不會被時間污染，原來人為生活而改，卻不會為生活而變。原來，我錯了。我竟然仍想念妳，竟然放不下。但我不敢告訴妳，妳知道嗎？我開始後悔了。如果那天我表白了，或許我會到菲律賓工作，或許今天我們會在這邊舉行婚禮吧？越渴望見面，越怕看見妳現在快樂甜蜜的模樣。因為我羨慕給妳幸福的人，但羨慕不來。五年前，以為好聚好散，將來就算重遇都會欣然接受。原來，我想見的笑臉只有懷念 。不懂怎去再聊天，只是成熟地表演。好久不見的寂寞，還不如相見的尷尬。

買了一張明信片，封面是入黑後的街景。我用鋼筆在背面寫上妳家的地址。 想著應該寫什麼給妳。這五年的大日子。我的生日，妳的生日，情人節，聖誕夜我想起我們跟大伙兒慶祝的情形。又五年了，不知道這五年會不會有留學生跟我們一樣？妳呢？妳有什麼想跟我說？學會打網球沒有？教妳的廣東話妳仍記得嗎？多想再聽一次妳說「我鐘意」，多想你把那個你字都說出口。哈哈，腦袋的話原來都寫不出來，每想到妳身邊的他，竟然詞窮了。

客套的不想說，親暱的不敢說。千言萬言，無從啟齒。寫得再多，又如積雪一樣。來到菲律賓的夏天，都溶了，只餘一攤淚。

說一句，只是說一句：
好久不見

沒有了。這是我最後的抗議。投降了，不想見不要見不會見，什麼都不見了。從那裡開始，在那裡結束。來了不能說不來，不去放在心中五年，也夠久了。要去了，時間夠了，我要上機了。

再見。不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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